叶沁茗眉头一皱,直接捂住了她的嘴:没事发什么誓,嘴里说再狠也只是虚言。
顾溪砚没说什么,只是低声嗯了下。
虽说顾溪砚的身份暴露了,但是因着叶沁茗的不忍心,两人说开了,并未对她们感情产生大的影响,但是要说阴云尽皆散去,却也不尽然,至少顾溪砚自己心里还是未能过那个坎。
她真的不能相信,过去的自己会对叶沁茗做这么过分的事。若说庇护苍生,就她看叶沁茗虽然恣意纵情,但是骨子里的良善显而易见,她不会对敌人手软,却也从不恃强凌弱,滥杀无辜。
更重要的是叶沁茗说妖界和仙界已经结盟了,叶沁茗和前世的自己私交也甚笃,在叶沁茗根本没有生出覆灭仙界的情况下,那时的她怎么会如此狠心无耻,这么对她!可是他们异口同声,就连叶沁茗仅有记忆中都是她动手碎了她的妖丹,她不得不认,却也恨自己。
如果她是这样的人,她便不配得到叶沁茗如此倾心相待,可是她却舍不得,明知自己不配,却生不出一丝放手的想法,动辄伤筋动骨。
叶沁茗此后几天同样很忙,她那日匆忙离开战场,付出的代价亦是不小。鬼车受伤,手下的大将身殒,妖族悲愤难平,她必须替妖界讨鬼这笔血债,方能平怨,不然恐怕他们对顾溪砚意见更大。
但是出乎顾溪砚预料,虽然底下妖族义愤填膺,但是鬼车,飞诞他们却并不像琉璃那般愤怒,甚至半丝也无讨伐顾溪砚的迹象。
叶沁茗探望鬼车时,忍不住问了他一句:鬼车,你不怪我留下她,还因此害你失去爱将,受了重伤吗?
鬼车一愣,严肃的脸上依旧没甚波澜,他摇了摇头:君上,换做仙界任何一个人,我当然第一个斩了她,可是若是濯清神君,属下
他脸上露出一个纠结的神情,沉声道:若不是当年君上险些陨在她手,濯清神君之于妖界,是妖界的恩人,更是我等敬重的神。既然君上已经原谅她,我更无立场怨恨她。
叶沁茗一愣:何出此言?
鬼车也有些惊讶道:君上忘了妖界两万年前的混沌之劫么?彼时生于混沌之中的穷奇破印而出,携妖兽肆虐横行,三界大乱,人人自危。妖界乃是他的封印之地,损失更是惨重,所到之处不臣服就虐杀,最后还是濯清神君和君上联手诛杀了穷奇。
说到这事,鬼车脸上忍不住流露一丝敬佩。他毕生油然敬重的只有两人,叶沁茗和濯清。他永远记得那日,一身白衣轻带的濯清,手中一把鸿蒙剑出现在妖界,对着浑身浴血的他们只说两个字,退后。仿佛天籁一般。
因此即使所有人都说是濯清杀了叶沁茗,在叶沁茗回来时他还是忍不住了她一遍,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叶沁茗对此自然没了印象,但是她也没有多问,毕竟在她看来那些忘了也许是最好的。只是后来叶沁茗想到今日的事,不止一次恨鬼车未多言,恨自己未坦白,如果她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她定然会生出疑问,那后来一切都不会发生。
太一得知九婴失手,脸色十分沉重,九婴的实力他清楚,叶沁茗能够这么轻松压制住他,实力恐怕已经恢复了。这个消息对他而言,绝对是恶耗。
她当年妖丹都碎了,在锁妖沉渊经千年荒火雷劫,这出来才多久,她怎么可能就能恢复到这地步。火神炎阳和叶沁茗交过手,想到她的实力,他就觉得荒谬,这怎么可能。
太一面色很平静,眼神却一片幽深,许久后他才幽幽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就是这么发生了。若不是叶沁茗她当真就如此逆天,便只有一种可能。
火神还未反应过来,一旁风神眉眼带笑,懒懒道:陛下意思是濯清神君?
火神皱了下眉:可是即使那是濯清神君,她也是凡人了。
呵,火神未免太小看神君了,三界众神之首,远古诸神唯一仅存的神,她都能把妖帝碎了的妖丹补全,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恐怕,当初逼着陛下留妖帝一命,退而关入锁妖沉渊,就别有图谋。
风神还知道神君是远古诸神,字里行间这般明朝暗讽是何意思?如今的你可以站在这里侃侃而谈,可知是因为谁?风朔一进来便听到风神阴阳怪气说濯清,顿时毫不留情开口嘲讽道。
风神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当下微微沉下声音:风朔上仙好大的威风,竟然敢以上犯下了。
水神合着的眸子微微睁开,淡声道:风朔上仙敬重神君,风神理应明白,不必见怪。况且,濯清神君是仙界尊神,为化解天地大劫以自身为祭,于情于理都受得尊重,风神理应慎言。
太一听得眉头一蹙,冷声道:大殿之上失仪失言,成何体统,都给朕安静下来!让你们来是商议如何对付妖界,如何把她带回来。
风朔,你有什么主意么?
风朔垂首恭敬道:并无,妖界已非从前,想要进去难于登天,况且已经打草惊蛇了。
太一久久无言,半晌只是说了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提前抽出四邪诛仙阵的力量,也要将妖界覆灭。
陛下!水神猛然一惊,还未说什么太一摆了摆手道:朕明白你的顾虑,朕不会毁了人间,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朕会请斗姆元君出面,替人间设一结界,保人间数百年安宁,即使那些妖魔出逃,凡间也会无虞。
可是,那些妖魔一旦出逃,妖仙二界都会麻烦重重。世外仙山,灵岛众多生灵都会遭受无妄之灾,陛下还需怜悯他们啊。水神依旧没松口,继续道。
太一坐在御案前,冠冕上的玉旒遮住了他的双眸,半晌他才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殿下,看着水神。
朕知水神体恤苍生,这乃是下下之选。这千年朕对妖界多番打压。却不曾真正赶尽杀绝,便是因着不愿导致三界动荡,不然昔日叶沁茗伏诛,朕便直捣妖界了。如今看来,却是朕太过妇人之仁,导致了更大的灾难。所不得已而为之,斩妖除魔之事,便交给水神去做了。
玄冥沉默了一下,然后拱手低声道:是。
叶沁茗在冥水之线一连七天没有回千叶宫,顾溪砚每日只能在她休息时通过叶沁茗留给自己的水心镜看看她。
如同往常一般,顾溪砚早早守在了水心镜前,闭目等待。察觉到灵力波动,她睫毛动了下,立刻睁开眼将水镜拿了起来。
沁茗,可安好?
那边并没有人立刻回应,顾溪砚眉头蹙了下,又问了声:沁茗?
叶沁茗此刻只穿了一件青色单衣,就这么安静盯着顾溪砚,画面中的人神色有些许担忧,一双眸子因为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能侧耳仔细听着,看得叶沁茗心里一疼。
我很好,你莫急。这几日一见你你就问这句,不嫌麻烦么?她抿着笑,调侃道。
顾溪砚舒展了眉眼,摇了摇头:你安好,最为重要。
叶沁茗不做声,抿了抿唇,托着腮看着水镜里的人道:顾溪砚,你怎么随口就说情话,太不矜持了。
水镜中顾溪砚轻笑起来歪了下头有些乖巧道:不曾随口说情话,若是情话,那我便该说
说着她顿了顿,勾得叶沁茗睁大了眼睛,几乎是竖起耳朵等她的下文。
顾溪砚收了笑,端正对着水镜,声音也放低了,说出来的话就显得格外缱绻温柔。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分明是凡世酸掉牙的话,但是叶沁茗依旧是听红了脸,却还是轻轻啐了声:不要给我掉书袋子,酸死了,每日都同你说话,什么思不思的。
这还是那般嘴硬,顾溪砚无奈,但依旧好脾气,神情间反而有些宠溺,只是认真道:这七日我虽日日能听到你的声音,但我不能瞧见你,亦不能如往常那般触碰你,也嗅不到你的气息,更不能抱你,怎么能不思之如狂。沁茗你,不想我么?
这最后一句嗓音微低,如泣如诉一般,叶沁茗心都忍不住哆嗦了下,这一个不字吐不出半分,只能结巴道: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