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瞟了眼,那桃可真大啊,又大又红又香,瞧起来就很好吃呢。
夭月将桃递给他:奴婢与芳菲吃了好多啦,公子您尝尝!
镜将桃接到手中,跟着咬了一口,真的好甜,他又咬了一口。
芳菲也笑着飘来,得意道:好吃吧,公子?还有好多的!您可还要?
要的要的镜啃着桃,连连点头,姬泱却是再度笑出声,镜的头点到一半,抓住桃的手往后一缩,藏进水中,他瘪嘴,有些丢脸。
姬泱又赶紧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你吃,你吃。
明明就看见了!
我不想看见他!镜极度生气了。
秾月他们面面相觑,镜再生气拍水:把他送出去,再不许他进来,我再也不想瞧见他!
秾月有些犹豫,反倒是姬泱自己主动起身:我走,我走,你别气。
他这么好说话,不仅是秾月她们,就连镜也有些愣了。
就,就这么走了?
姬泱转身就走,仿佛一丝眷恋也无,镜捧着桃,既生气又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的背影瞧。
人果然都是骗子!他明明救了他,他都不道谢的,就这样走了!
秾月瞧他这副样子,心中叹气,她们公子真是什么也不懂啊,连她都懂了。她等公子的吩咐,镜却一直没有吩咐,只是飘在水面捧着个啃了两口的桃,瘪着嘴,别提多可怜可爱了。眼看姬泱真要走了,守门女鬼已在开门,秾月转身追上去,问问姬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刚到门口,姬泱一只腿已迈出宫门。
请留步。她立即出声,姬泱回头看她,脸上全是笃定笑容,似是笃定她会来。秾月也就比宫中其他鬼好那么一点点,真要比心思,再过一万年也比不过,她不懂姬泱是什么意思。
姬泱却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秾月有些纳闷的视线下,朝自己的腹间利落刺了一刀。
秾月瞪大双眼,那一刀刺得极深,血甚至有些四溅,血腥味瞬间充盈四周。姬泱嘴角难免痛得有些抽搐,他再用力拔出那刀,身形一歪,到底站住,站得笔直。他的嘴唇逐渐变得乌紫,他看向秾月,淡淡道:告诉他,再不出来救我,我真的要死了。
说罢,姬泱头也不回地迈出宫门。
好几息之后,秾月才回过神,她抚心口。
这人,太狠了!
她回身飞速去往湖边。
蕴蓉胆颤心惊等了三个多时辰,等到宜州一众官员们都赶来了,他们殿下还未回来,她心中又怕又急。她撩起帘子一角,静静往外看,宜州官员已经跪了一地。她心中恨这些官员先前不把他们殿下当做一回事,狠狠地哼了声。
刚哼完,身后起阵轻微声响,并冒出浓厚的血腥味。
她心中一跳,回身,榻上多出一人。
她吓得扑过去,小声叫他:殿下!她不解,您,您这伤,这伤?奴婢去叫大夫姬泱困难摇头,靠在榻上轻喘着气。方才那刀着实扎得很狠,既是为了切身体会小鬼感受到的疼痛,也是为了赌一把。
赌小鬼那根本没有心的心房内,是否能够住进区区一个姬泱。
他到底只是人,流那么多血,难免虚弱,他静默不说话。
是的,他只是人,在鬼的世界里,他没有能力决定自己与小鬼的将来与命运。
他想要拥有小鬼的将来。
他只能将小鬼引到人的世界里来,在这里,他会成为一名帝王,他会给小鬼最好的。
只是不知小鬼愿不愿意来呢。
他扯唇轻笑,竟然觉得口中尝到一丝血腥到底的甜味,是心甘情愿的甜,是甘之如饴。
蕴蓉的眼泪都落下来了,急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零碎说话,又道:宜州知州他们都来了,都在车外跪着。
哦?姬泱再笑,这就都来了?
刘洵还未走,是先前三安悄悄与奴婢说的。
恰好他伤得这样重,也让大家都瞧瞧,好让刘洵回去同他的父皇好好说道说道。姬泱艰难道:打开车门,让大家都瞧瞧。
殿下蕴蓉迟疑。
去。
蕴蓉狠下心,上前打开车门,陈武立即回眸看来,瞧见她满脸泪水。蕴蓉擦了眼泪,面容坚毅,配合他们殿下,冷硬道:殿下刚醒,知道诸位大人都在外跪着,夜黑地凉,有些不忍心,宣诸位大人到马车前。
是是是!满地的官员们心中松口气,纷纷爬起来,走到马车前,行礼,小心往里打探。
一看,火把的火光下,是九殿下那浑身是血将要死的模样。
他们的腿,全都软了。
本来,去年秋闱时,因科举舞弊一事,钦差数次过来,已经摘了不少乌纱帽。他们当官当得是无比小心翼翼,听闻被陛下厌弃的九皇子要来宜州,谁还敢同九皇子打交道?即便隐隐知道九皇子这些日子约莫就要到了,却无人主动提出要来迎一迎,没人愿意当领头羊。
再听闻九皇子受伤,他们也以为是夸大其词,或者是对他们不满才会如此,来的途中还很不满。
此刻一瞧,那是当真要死的模样啊!
完了!!!陛下如今厌恶这个儿子不假,这儿子却也是陛下唯一亲手抱过的!从前那可是最宠爱的九殿下啊!万一真死在宜州,陛下还能厌恶?到时他们所有官员都得陪葬啊!
一众官员又全都跪到地上,这回是真站不住了。
蕴蓉继续面无表情道:各位大人都瞧过了?放心了?我们殿下不曾欺瞒你们吧?
不敢!、臣有罪!等等的话全都出来了。
蕴蓉心中有气,上了马车,用力将门一关。她刚回身,便见他们殿下嘴边突然牵起一抹笑容,紧接着,车内漾起一层凉气,车榻上多出一个身影。
蕴蓉微微张嘴,那是镜公子。
镜的脸本还绷着,鼻子也还皱着,瞧见姬泱那已成血色的衣裳,他面上的表情立马全都崩了。
他颤抖伸手,想要去摸那刀口,半路被姬泱的手截住。
为何又来?姬泱问他,声音微凉,掌心更凉。
镜的手被姬泱的大手包裹住,更慌了,姬泱的手从来都是暖暖的!他不耐烦地想要甩开姬泱的手,要去摸伤口,用力过大,牵扯伤口,姬泱痛得嘶了好几声,镜住手,胆怯咬住嘴唇,睁大双眼,盯着姬泱瞧。
姬泱好不容易平缓呼吸,再问:不想见我,为何又来?
我,我我骗了你,为何又来?
我镜不会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来,秾月说他流了好多好多血,真的要死了!他什么也没想,便出来了,可是,他隐隐知道,这样的实话是不能告诉姬泱的!他抿嘴,不说话,另一只手再度试图去摸伤口。
姬泱的另一只手却遮住了自己的伤口。
镜着急道:再不治,你就要死了!!
姬泱笑:我骗了你,我死了,不是很好?我本就不是书生,不死也没法给你考状元的。
镜再用力咬嘴唇。
告诉我,为何又来,告诉我,让你治我的伤。
我若是不告诉你镜小声问。
我死。
镜的双眼瞪得更大。
姬泱觉得自己好卑鄙,这样欺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