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张扬,百无忌惮,但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但细想之下,她又觉得钟明烛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就像当初她说服自己体验剑之外的事一样,只不过那时是为了追求突破,而今则是什么都不求。
没有为了什么,如此而已。
你她迟疑起来,是让我容纳万物吗?
我的意思是钟明烛回到她身边,蹲了下来,笑盈盈看向那朵小花,风、雨、花、月等等,这些都是天地间本就存在的,不是杂念。那么好看的花儿,怎么能被称为杂念。你在这看了那么久,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
喜欢?她的确是觉得这朵小花很好看,所以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那应该就是喜欢吧。
长离嗯了一声,接着沉默下来,似在认真思考她那一番话,末了缓缓道:我好像有些懂了,但又好像还是不懂。就像近来我总是会感到奇怪。这话声音很轻,倒像是在叹息似的,过了一会儿,她又好奇道:为何你会知道那么多?我没有教过你这些修道悟道的玄理,还有,玄帝之孙是谁?
可能是因为我留恋这万丈红尘,不喜玄门法诀反而喜欢野史杂记还有话本吧。钟明烛的笑极为得意,堂堂玄宗弟子却不务正业,她却一点都没不好意思,玄帝之孙名文命,乃上古之神,朔原有个小小冰湖名为泛天之水,那里曾有水源源不绝漫出,淹没了大半个天下,众神移了十几二十座山过去,将泛天之水团团围住,但若有一处缝隙,洪水就汹涌奔出,后来文命凿山川开河道,将其引入四海,才平定了水祸。
这些都是真的吗?长离问,我只听说过昊天帝开辟三界的事。
都是几十万年前天地初开时的事了,半真半假,可信可不信。钟明烛笑道,若是真的,那文命还是昊天的祖宗,合虚之山成为八荒四合的中心,是在水灾平定之后呢。
长离道:合虚之山,就是两位师叔和云师兄要去的地方吧。
是啊,大概是什么天大的事吧。钟明烛这样说着。若长离这时候看了她,就会觉得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冷。
突然一个弟子找到她们,说是程寻让他带话给她们。
原来僬侥城外的传送阵出了问题,现在城中炼器师正在修补上面的灵石,预计要一个多月才能修好,让她们别白跑一趟。
早知道我就再多睡一会儿了。钟明烛叹了一口气,看起来非常惋惜。
长离瞥了她一眼,复而将视线落在了那朵白花上。
五朵云,她心里又念了一遍这名字,觉得当真是很好听的。
合虚之山,位于八荒四合正中,曾经天帝所居之地,如今只剩一片荒芜,千岩万壑无声诉说当年浩瀚起伏,而无人知。
即使是修真界最年长的修士,也只能从流传的只言片语中推断曾经发生过的事。
神女峰头,方寸之地扩大了几十倍,携传帖的修士们陆续到来,择地而坐。
正道有以天一宗为首的三十宗门,邪道则有千劫门、天问宫等二十门派,云中、昆吾、僬侥、九幽四城的化神修士皆是以个人身份携帖前来,还有一些中立的道行高深的散人。一共三十多位化神修士以及一百多位负责统筹宗门的元婴修士,从正道到邪道,名宿齐聚此地,囊括了修真界七成以上的势力。
云逸他们到的时候,吴回已在那等候,他一袭玄袍,于风中岿然不动,就像是一座石雕,他长得不算好看,也不算不好看,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的长相,只会注意到他整个人。
他就像是一把剑,吞吐着锋芒,无形的剑意仿佛能将撞上来的一切都割碎,不是四分五裂,而是变成粉末,随风而散,在天地间再无存在痕迹。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向他挑战,有人说他即将突破,以他这般精深的功力,一旦进到洞虚境界,不用多久,现在那三大洞虚高手联手也不一定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那只是猜想,如今他仍是化神末修为,与其余百人一样因羽渊仙子的传帖而来。
师兄。师伯。木丹心,龙田鲤和云逸先后上前行礼,吴回淡淡瞥了眼他们,没有说话,只轻轻一颔首,三人便到他身边身后坐下。
之后木丹心简单地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告诉他,还道:若早知那陆临会来,就该请师兄去才是,不过好在离儿安然无恙,我和逸儿没有铸成大错。
嗯,我知道了,无事就好。
吴回如此道,他话一向很少,就算是对自己唯一的传人也总显得很冷漠,听闻长离屡遭危险,他一句担心都没有,就连木丹心和龙田鲤有时候都看不清他。
在外人眼中他极为偏袒长离,实际上他又待长离非常严苛,能毫不犹豫地将小小年纪的她送入那剑阁中,说是铁石心肠也不为过。但若无他这份铁石心肠,长离也不会如此快就结成元婴。
突然有一人走过来,竟是陆临,他面上是惯常有的那种冷笑,带着些嘲弄,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蝼蚁。
陆临,你来做什么?木丹心先开口。
陆临瞥了一眼他,就将目光放到吴回身上,道:来看看你们。说罢,他竟忽然出手击向吴回胸口。
羽渊仙子潜心修道,不喜正邪之斗,在场的人相互敌对的不少,不过都识相地与仇家离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谁能想到陆临竟敢出手。
他修为在木丹心和龙田鲤之上,两人阻他不住,云逸只有元婴修为,连看都看不清,更是有心无力。
接着,只听嗡一声清吟,陆临蜻蜓点水似的在吴回衣衫上轻触了一下就回身,眨眼已至极远处,他捏着一片小小的玄色不料,一滴血自手背上滚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吴回由坐改为站,看起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只有修为极高者才能看清,一瞬间,他灵海中的本命灵剑飞出又收回,伤了陆临的手臂。
陆临看了看手里那片布料,道了两个字:不错。
他受伤,而吴回只损了衣料一角,胜负如此明显,他却没任何不甘或者震惊的情绪,反倒是犹如一切都在预料中那般,笑容中仍带着几分嘲弄。
两人相对而立,危险的气氛似一触即发,这时羽渊仙子的声音自邈远处传来:我好像说过,不论正邪,来了合虚之山就要放下前嫌。
每说一个字,她的声音就近一些,待说完,她已立于神女峰北首最高处,青衫翩然,隐有仙人之姿。
是我冒犯了,抱歉。开口的是陆临,令不少人都露出惊讶,他们还等着看这桀骜不驯的昆吾城主会如何出言不逊呢,没想到他竟抢先道歉了。
说完后他就随意寻了个地方盘腿而坐,丝毫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
吴回也坐回原处,表情变都不变,两个人看起来倒比其他人都更加置身事外。
在场其他人有松了一口气的,也有惋惜两人没有真的打起来的,还有目不转睛看着羽渊仙子的那目光饱含期待与焦灼,更有一分暗藏的狂喜。
诸位皆是此界翘楚,前途不可限量,远道而来,我本应设重宴为诸位接风才是。羽渊仙子环视众人,声音缓缓推至每个角落,只不过我素来不喜虚礼,诸位皆知我不问世事,一心求道,今日我邀诸位前来,便是要论大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