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镜子能看到八荒四海每个角落,能够看到每一缕幽魂飘荡之所, 甚至能看到轮回之所。
后来, 女娲大神消逝,那面镜子碎成了两块。一块名为三生,镇于三途河尽头的幽都,引导亡魂进入轮回,那里便是如今的鬼界。另一块则由天帝掌管, 名八荒, 以洞悉天下之事,最后在战祸中不知去向。
实际上,八荒镜流落到了东海鲛族手中。当时陆上一度战火四起, 唯一的安宁处便是海底深处,天帝将八荒镜镇于南冥,交由南海鲛人保管, 后南冥同样被战火波及,未免八荒镜落入邪神之手,一部分鲛人携带其逃往东海归墟,鲛族屠归墟之龙,将八荒镜封存于海底神泉,从此定居下来。
若耶一族便是当时迁往东海的鲛人后代,每个鲛人出生后都会前往神泉后的神殿,八荒镜就被供奉在那处。
呈八角形,通体漆黑,边缘刻有上古铭文,那铭文即是镜子的咒文。
若耶曾经问过族中长辈,那面镜子有什么厉害处,为何能成为族中圣物。
八荒镜与鬼界三生镜本是同源,是以既能窥探八荒四海每一处,亦能在镜中显出三生三世。若耶追思道,只要有本人的物什,施秘术就能看到轮回裁断,魂归何处。
三生三世?钟明烛笑了笑,对你们岂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神之血裔不入轮回,何来来世之说。
的确。若耶叹了一口气,况且我族毕竟只是鲲鹏与人类的混血,后代血脉中的神力一代弱过一代,现今族中已无人能驾驭这八荒镜。
虽然供奉在至高无上的神庙中,但充其量只是一个象征罢了。
可这八荒镜出现在了这里,还困住了我师父。钟明烛看向头顶漆黑的古镜,略浅的眸子染上了些许暗色,你可有头绪?
若耶摇了摇头:我离开时候八荒镜应该还在的,不过那已是七百多年前了。说到这,她眸光忽地暗了暗,轻道:莫非是族中出了什么事
钟明烛瞥了她一眼,轻笑道:若出了什么大事,不至于一点声息都没有。之后她打量了一圈铭文,垂首琢磨了一会儿,便勾起嘴角,像是有了主意,对若耶招了招手道:我看塔里的铭文和镜子上的差不多,应该是一样的文字,不过我不认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些咒文是什么意思?
那些铭文应当是最初始的文字,神传授给人类,经历了十几万年,渐渐演变为现在的样子,除了一些古老的部族,已经无人能认得。
若耶应了一声,心道:她师徒二人有恩于我,况且寻找阿云之事说不定须得借她援手,在此耽搁片刻也无妨。于是暂且将寻找那山雀的事放到一边,仔细看起塔中的铭文来。
在她解读那些铭文时,钟明烛则在塔中左瞧右看,不时在青黑色的墙壁上敲敲打打,看起来是在琢磨这塔的构造。
若耶将所有铭文都看过一遍后,发现钟明烛已不在塔中,她寻出去,发现对方正在将一只纸鹤抛出去。
那纸鹤飞得很快,一瞬间就消失在天际,若耶一眼晃过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想细看时已寻不着踪迹,便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在给师伯他们报信。钟明烛轻描淡写道,你知道那些铭文的意思了吗?
若耶本来想问问还有哪些天一宗弟子在附近,听钟明烛这么一说,脑子里顿时被冗长晦涩的符文占据,头皮发麻道:看是看了,不过我对符咒不是很了解
说这些话时她其实有些心虚,她只明白上面部分铭文的意思,但是铭文中还夹杂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线条符号,似乎是别的部族特有的纹印,混在一起,她根本就看不懂这些是什么意思。
令她意外的是钟明烛没有表露出任何失望或者嫌弃,而是平静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够了。
看似密密麻麻的铭文,实际上有许多重复之处,若耶将那些一一指给钟明烛,不知为何,她觉得钟明烛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听的过程中始终没有提出别的问题,偶尔附和几声,大部分时候都垂眼盯着脚下,似乎在想别的事。
喂,你有在听吗?她忍不住在钟明烛眼前挥了挥手,看她是不是在发呆。
换回的只是一声敷衍的嗯。
若耶有些不满,但又不知钟明烛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得继续磕磕绊绊解释,说完她就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法术吗?
她看到钟明烛懒洋洋勾了勾嘴角,满心以为对方已经有了办法,可还来不及高兴就听钟明烛说:不知道。
喂!
只能说稍微有了些头绪吧。钟明烛走到一面墙边,指尖抚过上面的铭文,嘴角笑意渐浓,这阵术极其复杂,想破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不如想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钟明烛却避开这个问题,反问道:我们初来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六合塔中的灵力,你可知道是为何?
没人察觉吗?若耶不解道,此处灵力如此充裕,以你师父的修为怎会没有察觉?
她虽然是追逐山雀而至,但一早就发觉这座塔中有灵力流出,但是荒僻之地修士修炼所比比皆是,甚至有些隐藏在人类城镇中,所以她一开始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待靠近后发觉塔中似乎有人交手,才过来想看个究竟。
钟明烛却说他们没有发觉六合塔的灵力,这着实叫她意外。
现在自然是能察觉了,因为塔门已开。钟明烛指了指那两扇大开的门,在此之前,塔中的灵力没有一丝泄出。
这怎么可能,这么强的灵力若耶怀疑地打量着四周,不过很快,她脑海中就有什么一闪而过,顿当即失声叫道,难道是那个?
她想到了当初放置六合清风的那个铁盒。
是那个。钟明烛轻哼了一声,没想到那些火正族人,竟是跑到这里来了。
这座青黑色的塔,竟是由斩铁构成。
火正一族的斩铁,鲛人的六合镜,还特地布置在凡人地界。钟明烛轻声道,真是一手好棋呢。
那张清秀斯文的脸上挂着浅笑,嗓音像棉花似的不掺杂丝毫尖锐,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极其柔和,可若耶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意。
只不过是个筑基修士,为何能有如此压迫感?
若耶不自觉皱了下眉,看向钟明烛的视线中多了几分探寻,可这时钟明烛却已恢复往日的漫不经心。
修为不深,但总是镇定自若,举止间暗藏了几分狂妄,与初识时候没什么区别。
那一瞬的寒意,倒更像是她自己的错觉。
她摇了摇头,努力忽略心头的怪异感,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斩铁比赤金更硬,而这座塔上应当还加了结界使之更牢固。钟明烛仍是不予回应,手指轻轻在墙壁上划了几下,之前,有个厉害的剑修过来,他也无法穿破这墙壁,只能从正门进来。
厉害的剑修?怪不得我之前感觉这里有人在交手,他去哪了?若耶看了一眼毫发无损的钟明烛,接着犹豫道,难不成被你打跑了?我不信
钟明烛冷哼道:你该庆幸自己晚来了一步。
你别卖关子给我说清楚!若耶一直被她吊着胃口,这时候快要按捺不住火气了,什么庆幸晚来了!
我在门口设置了一个传送阵,如果是你先到了,现在估计不知道被传去什么地方了吧。
钟明烛说着还煞有其事地叹了一口,看起来有些惋惜,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面,真希望他去了昆吾山顶,我听说陆临在那下了禁令,擅入者格杀勿论。
你这人也太恶毒了。若耶小声抱怨道,稍后想起正事,便沉着脸催促起来,对了,废话少说,你打算怎么救出你师父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