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便觉得唇角被指尖抵住,她的脸被托起,漆黑的眼眸中清晰倒映出钟明烛专注的眼神。
刚刚,你笑了。轻柔的嗓音中饱含了惊叹和欣喜。
笑?长离面上一瞬显出疑惑,我?
她抬手想去摸摸唇角,不经意间碰到了钟明烛的手,就好像碰到了火,指尖稍顿了顿,最终却没有避开,而是轻轻落在钟明烛手上,温度通过接触的皮肤缓缓流淌起来。
那温度顺着脉络淌下,直达心底。
恩,你。钟明烛眉眼弯起,低低笑了几声,指尖在长离唇角轻轻勾勒出几下才收回,而后叹道,果然,你该多笑笑的。
为何?
人间胜景,当然是多多益善了。钟明烛笑道。
听出她话中的轻佻放肆,长离只觉热度窜上,这次不但是耳尖,连脸上都被波及。
她含糊应了一声便偏过头不再去看钟明烛,心中却回荡着按捺不住的战栗。她垂下头看着静静悬在腰侧的玛瑙,耳畔徘徊的话语皆来自同一个声音。
为什么要笑?
她想到了下山之前自己的疑惑,又想到那之后钟明烛变出的一院繁花。
眼底千般情绪浮沉,最终皆化作一缕柔丝,唇角亦勾勒出同样柔软的线条。
这一瞬便是冰川消融,万物复苏,又是昙花绽放,芳华乍现。
若是丹青圣手亲眼目睹,必定要掷笔而去,那是笔可描摹,却无法重现的极致之美。
人间胜景,终究要胜过画中无数。
说起来。钟明烛忽然道,她似乎在回想什么,语气有些迟疑,你好像一次都没喊过我的名字。
经她一提,长离顿时一怔,也跟着回想起来,然后发现的确如她所言,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唤过她的名字。
她们做了一百多年师徒,她竟一次都没有以名讳称呼钟明烛,每次与对方说话时,用的都是你。
这放在旁人身上大概不消几日就能发觉,可长离一来寡言二来深居简出,连说过话的人都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都和钟明烛两人独处,说个你自然不会指别人,就这样过了百年,倒没有什么不便,甚至连钟明烛都没觉得异常。
我也是想到她开口闭口阿云才想到的。她支起胳膊顶了顶长离,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呐。
长离下意识想反驳,可转念一想,这的确是有些过分,便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还不快将功补过。钟明烛故意板起脸,手却轻轻勾了勾,让这份严厉毫无说服力。
钟、明烛长离一字一顿道,比起唤人名讳,倒像是在一本正经诵读。
果其不然,钟明烛忍不住笑起来,边笑边说:这也太生分了。见长离露出为难的神色,便道:关系好一些的都叫我阿烛,你也这么喊我吧。
长离点了点头,仍是一本正经的,但平静的面容下透出些许紧张,过了很久,她才轻声道:
阿烛。
第97章
阿烛明明只是普通不过的举动, 却在心底勾起层层涟漪, 有些酸涩, 有些发闷, 又不时卷起滚烫的温度。
这到底是什么情绪,长离尚且想不太明白, 只知道心中那个声音不假思索道:这是很好的。
钟明烛又缠着她反反复复喊了这个名字许多遍, 闹够了才安静下来,两人靠在一起,一起看着山中的风光, 若耶和慕云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那里只剩下高耸入云的树干, 树下的草丛上凝了一层霜, 隐隐透出隆冬将至的气息。
当招摇山彻底陷入深沉的暗色中时,长离听到钟明烛站了起来,随后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眼前。
既然要走,去和竹先生他们说一声吧。
她听到钟明烛这样说,抬眼, 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她, 而是在眺望山中的情景,随意摊开的掌心稍稍往一边倾斜,看起来更像是下意识的举动。
这看起来有些多此一举, 就算长离只是普通人,手脚健全,起身无需借助他人之力, 可鬼使神差般,她轻轻将手搭上钟明烛掌心,下一瞬,手就被对方的温度包覆住,身子被拉了起来,然后被牵着往传送阵走去。
在下山途中,钟明烛都没有松开她的手,两人明明可以御剑下去,却都心照不宣没有动用法力,而是慢悠悠踩着崎岖的小道往下。
她们经过了若耶和慕云争执之处,如今那里只有几棵树安静地立着,树下的人早就不见踪影。
不知她二人怎么样了。长离罕见地主动提及他人,约莫是她现在心情很好,是以对无关人等也多了几分兴趣。
钟明烛笑了笑,满不在乎道:反正她们还要在这待很久,就算今天一拍两散了,明天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老死不往来。
也是。长离点了点头。
长生引虽起效了,但还离慕云痊愈还远得很,这药炼起来极难,竹茂林耗费三月炼成的只是初阶,往后则一阶比一阶更难,慕云若想恢复原来修为,少说也须得耗费十几二十年,她走不了,提供药引的若耶更走不了,谁都说不清以后会发生什么。
说来,竹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长离又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提到过,阳山没有那邪修炼阵遗留的灵力。
如此阴邪之阵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不是根本没有发生过,就是被道行更深的人抹去了,钟明烛修为不足所以没有发觉,加上竹茂林在青羊县就住在钟明烛的旧宅中,着实难以叫人不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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