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栩川于是松了口气,对着导演响亮道:导演,我们好了!
众人幽幽投过来眼光。
只觉得好像更不对劲了。
好不容易过了哭的这道坎,后面有几条其实摄影觉得可以,副导演也觉得ok,但非秦就是不满意。
小柏,你怎么比第一次还要放不开?我现在需要你主动一点,当你认为这个人是沉星的时候你不该主动点吗?热情啊,你应该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一松手这个人就不见了才对。
对,你的表情应该是既痛又欢愉,实在不行你想像一下能让你又痛又爽的场景看看呢?比如你喜欢吃辣,但又很怕辣,所以辣得不停喝水但还是停不下来等等这个比喻不太对。
非秦心力交瘁,长叹一声,坐在显示器前怀疑人生。
眼睛扫着两个演员,心里挫败感十足。
明明型这么对,别的也都演得很到位,怎么一到床戏就跟两个新婚夫妻被人盯着闹洞房似的别扭呢?
非秦觉得自己脑洞也是有点大,是怎么联想到这么个奇葩比喻的,简直跟刚刚吃辣椒那个不相上下。
想到这里,非秦往行军床上一扫,只见那两个人相对沉默,各自愧疚地低着头,还真跟他那个没说出口的比喻有点像是怎么回事。
甚至旁边屏息浑身出汗的灯光跟摄影,看起来都跟起哄让新婚夫妻抢枣子吃的喜婆似的。
那自己是个什么角色呢?非秦不禁沉思。
最后他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怀疑人生了一会,有气无力挥了挥手:再来。
一整天。
连卡二十九场。
非秦看着那一大堆不能用的素材,内心崩溃。
你们他摇摇手,先回去吧,我得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
两个人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柏栩川到了门口,又回头给非秦鞠了个躬,愧疚地说:对不起导演,都是我的错,还连累大家都这么长时间耗在这场戏上,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摄影棚内众人正想说没事,却见贺衍之竟然也跟着鞠了个躬:对不起,今天主要是我的错,失误太多,麻烦大家了。
众人惶恐,当然是连连摆手,生怕他们对这件事太耿耿于怀。
艺术嘛。副导演笑着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本来就是从无数个错误中寻找出错得最美丽的那一个,所以每一次尝试都是走在靠近艺术的路上!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那两人凝重的表情似乎终于缓和了一些。
非秦又忍不住嘱咐了一声:晚上回去再好好想想,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明天再来。
柏栩川赶紧点了点头。
只是,当那两人走远,众人才意识到不对的地方在哪。
贺影帝后来道歉那姿态,怎么那么像是他和小柏是一边的,其他的大家是另一边的,界限划得那么分明呢?
*
唉
哎
唉!
柏栩川回了房间,洗完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连连叹气。
实际上现在离睡觉的点还早着,可他实在没有做别的事的心思,满脑子都在想白天的各种片段。
现在他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真糟糕啊真糟糕。
有什么比全剧组盯着你这一场戏,大家都付出了很多时间精力,但他就是表现不好更糟糕的呢?
他真的要好好思考,为什么不行。
是因为不能入戏吗?
影响他入戏的,到底是什么。
非秦导演重复最多的,无非是他的紧张和僵硬,以至于不能表现出沈河那种绝望地沉浸在这场欢愉中的感觉。
欢愉又痛苦,到底是什么感觉?
柏栩川忧愁地抱着枕头坐起来,呆呆看着窗外。
酒店窗帘没有拉上,外面是波光粼粼的水池,倒映着皎白的月光。
今天的月亮很圆。
放松
他丢下枕头,打开窗,让清凉的晚风吹进来,拂过他还湿着的发梢。
放松。
柏栩川拧着眉,转身半靠着墙,眼睛一点一点从室内扫过。
最终落在会客区沙发边的酒柜上。
透明抽屉里小瓶小瓶的酒整齐的摆着,他之前从来没有看过一眼,也从来没想过要打开它。
想象一下,那种痛苦又欢愉的感觉
柏栩川闭了闭眼,白天一次次失败的画面在他眼前划过。他慢慢咬紧牙齿,半晌睁开眼睛时,脸上是下定决心的表情。
*
贺衍之心中各种思绪驳杂,理不出头绪来,索性放了一池热水,预备冲完澡泡一泡,舒缓情绪。
不料他刚刚冲完澡,却听见敲门声。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披上浴袍,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到门边。
什么事
声音戛然而止。
门口,一身水汽,脸颊红扑扑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眼神明亮地看着他。
他只穿一件浴袍,怀里抱着瓶二锅头,脚上踩着棉拖鞋,莹莹白白的小脚趾有些不自在地蜷起来。
贺衍之努力把视线从他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睛上移开,然后一顿。
他看到了他怀里的二锅头。
你该不是要
柏栩川却不等他说话,左右看看周遭,不由分说地挤进了屋,咵把门关上。
那门隔音效果很好,一下子,外面走廊上的电梯声,其他房间的声音,机器运行的低音全都听不到了,整个空间里就剩下他们彼此凝视,感受着对方强烈的存在感。
喂,小川。贺衍之把那瓶二锅头从他怀里拿过来,往玄关上一搁,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喝酒
他刚刚转了身放东西,话还没说完,却感觉一个温暖的身体从后面贴了上来,还有温暖的、痒痒的呼吸落到肩上。
贺衍之低头看着那双胳膊,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才在脑海中探了个头,然后他听到那个甜甜的声音就贴着他耳后:
晚了噢来之前,我已经喝过了。
第48章
喝过酒了?
贺衍之被这句话隐含的信息量镇住了, 他背对着年轻人, 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各式各样不大良好的念头。
喝过酒了,他这样说,这样来到这里,意味着这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他二十三岁了,能够为自己负责, 而且也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对吧
贺衍之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不是个好人,那些坏念头晕晕乎乎转了一圈, 才慢慢被内心重新掌权的理智清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