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夕阳之下,烽烟四起,山河动荡。大秦天下,终于还是要乱了。而此时距离血流成河的诸侯战争结束,也不过刚刚过去了数十年而已。
荒草萧瑟,满身狼狈的少年从沙土堆里探出半个脑袋,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安全之后,这才艰难的爬出来,仰面朝天大口喘着粗气,感觉一颗心却仍旧砰砰跳的厉害。
名叫鸣生的这少年,是山那边集镇上屠户家的一个伙计。昨天的时候,他自告奋勇替那位待他如同亲生儿子般的屠夫来山这边送狗肉,顺便收账。本来一切顺利,主家还高高兴兴的请他吃了一顿饭。可就是这一顿饭的功夫,却风云突变。
有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军队,自北方气势汹汹卷过集镇,那些看上去衣甲褴褛的家伙,像一群饿疯了的虎狼一般,不容分说就开始抢劫食物和财物。一场灾难就这样开始了。
鸣生见势不妙,背起钱囊转身就跑。他从小跟着屠夫宰杀牲畜,习过武艺,有一把子力气。当此性命攸关的时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手中的杀猪刀胡乱捅死了想要过来拦他的两个彪形大汉后,一头扎进小树林里开始拼命逃窜。
也许是因为少年的运气好,很快就摆脱了追杀者。他藏身在山丘上的沙土堆里,屏住呼吸看着远处燃起的大火,心中非常难过。不用想也知道,这处集镇完了。和善的主顾一家和那些普通的村民,恐怕很难有人能够活下来。
看着那些鲜血和大火,少年的心里在悲伤之余,更有许多疑惑难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只过了不到十余年的时间,这个天下又重新陷入混乱了呢!难道传说中的那个谶语是真的吗?
“祖龙死,天下乱。白蛇腰斩,赤蛇当立!”
少年想起在世间已经流传了很久的这几句话,他虽然并不明白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隐隐约约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们生活的这块地方,还算是太平。可随着开始有乱军到来,恐怕以前的日子很快就会一去不复返了。
忧心忡忡的鸣生又等了一段时间,觉得已经恢复了体力,便把防身的杀猪刀插在腰间,然后紧紧的抱着粗布钱囊翻山越岭,往山那边而去。这小半袋子钱币虽然算不上太多,但却抵得上师傅和他几个月的用度了,他看得十分珍贵。
这一段山岭连绵起伏,把大片的平原分隔成了两段。少年爬上山顶的时候,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曾经去过的那座村镇,已经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就好像是天边的晚霞落到了地面,烧得血红血红的。
鸣生从小跟着师傅屠狗杀猪,胆气豪壮。山中虽然多有狼虫之属,他也并不惧怕。少年人脚步轻快,预计天黑之前就可以走出山岭,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外面这么兵荒马乱,也许,只有回到那处简陋的宅院里,待在师傅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然而,躲过兵灾的少年想要回家,似乎也并不那么容易。半山腰的山路上,十几个面目不善的汉子拦住了去路。山贼出没,劫财杀命!
“小子!身上钱袋放下,爷爷饶你性命!”
鸣生用手紧紧抱着钱囊在胸前。虽然师傅一直以来都教导他性命的重要,可是他却绝不甘心就这样舍弃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少年见势不妙,转身就跑。不远处就是密林,只要跑到树林里,也许还有逃生的机会。
只是,对地形无比熟悉的山贼们却不会放过他的。十几个人打一声呼哨,刀光闪烁,分头围堵包抄。少年还没等跑到树林边呢,已经被飞身追过来的山贼一脚踹倒。然后,后背被牢牢踏住,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却听得有人冷哼说道。
“哼!还想跑?交出那个袋子!否则,一刀砍下你脑袋来!”
鸣生感觉浑身剧痛,却一声不吭。他把手摸到胸前,钱袋就在身下压着,这些家伙想要得到,却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行!
十几个山贼都聚拢过来,笑嘻嘻的看着头领制住了那少年。拿到钱袋后,他们当然不会放他走。在这荒山野岭杀个人,就和踩死只蚂蚁那么简单。一刀两断,扔下山岭,这样的事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山贼首领见少年在地下转过头,以为他乖乖顺服了。不由得意地伸手去接。却不料,那脸色苍白的少年从胸前摸出来的不是钱袋,而是一把剔骨尖刀。咫尺之间,全力一挥,半截胳膊就掉落在了地上。山贼头领痛呼一声,扔刀抱住断臂,连连后退。少年顺势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半尺短刀,眼神凶狠。
“杀了他……给我剁成肉酱!”
就算是不用头领怒喝,山贼们也早已经被激怒了。他们各自举刀朝着少年砍了过来。鸣生虽然跟着师傅学习过刀术,但他少年贪玩,并不曾刻苦用心努力。猝然被这些凶残的家伙围攻,手忙脚乱,短刀难敌,只得狼狈招架逃窜。片刻之间,被划了好几刀,眼见就要命丧于此了。
风吹过树林,飒飒作响。残阳如血,山岭寂寞。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穿浅白衣衫站在树下的身影,被杀声惊动。他睁开眼睛,正巧看到三、四把刀一齐砍落少年的头顶。眼眸微动之际,一剑如虹,倏然而去。
刀断,人伤,血花溅落草丛,骇然变色的山贼们捂住伤处纷纷后退。只留下大口喘气的少年茫然不解的抬头四望,不知道这眨眼之间的功夫发生了什么变故。
“朋友,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惊魂未定的山贼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问了一句。他们的伤并不重。令人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树下那人身子连动都没有动,飞旋而至的剑已经斩断了他们手中刀,连带着伤了手臂。这样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然而,他们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