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骸之助所逼问他们作出抉择的,本也早早该直视的。
此前没有临世,经历那沉重哀痛几十年过往的刀剑付丧神们自然没什么隔阂,即便真的遇到了初代审神者和彻底暗堕的鹤丸国永,他们的刀刃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彷徨。而那些灵魂中已填满太多时光里的飞鸟与繁花,尚未被黑暗浸没双眼的刀剑付丧神不行。了断一切的觉悟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将全部的赌注都压在年少审神者身上,他们做不到,如果这次也没有得到皆大欢喜的成功呢?
杀掉已经面目全非的旧主与旧友并不是那样沉重的事情,他们已经牺牲掉太多重要之物了;就算再为此背负罪孽,赔上一条性命又有何妨。但放弃自我思考,只是追随主公的脚步,曾经多少次的失败让他们踌躇在原地,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好在,年少审神者的抗议让这件事暂缓。
一期一振为首的刀剑付丧神们在同八坂家族开战前,还有足够思考的余地。而在这期间,他们无视骸之助的反对,争取到了年少审神者的同意——以那些被新主火焰净化的晶体,时间溯洄军的神格为契机,向后山隐居的加州清光率领的那一派重建联系。这是自日本号那一别后,一期一振首次与昔日故友相见。
时隔不长,却如隔经年恍世。尤以一期一振迎上加州清光如番石榴般绯红冰冷的双眸时,望见那沉沉血色中缭绕着的浓郁不散暗煞,和扭曲冷郁的昳丽容貌。他们相别那日,一期一振还跟他一样,脸上攀绘着黑色獠纹,烙着暗堕印记。
“看来日本号没看走眼,选错人。”
加州清光抱着本体出现在一期一振面前时,也不惊讶曾经同伴缩水的模样和褪尽无痕的模样。漠视了粟田口太刀那句“好久不见。”的寒暄,他抬眼扫过随一期一振一道来的那张张熟悉或陌生些的脸,然后寥寥的勾了勾唇,倦容浮笑。
“可惜他自己不能像现在,如你一样站在这里。”
青天白日下,加州清光身披黑暗长袍,在他身后都是带着兜帽只露出猩红或黢黑双瞳的,这座在年少审神者没有接管前的暗黑本丸里剩下的暗堕刀剑付丧神们。一期一振曾是那见不了光的队伍中一员,他现在的同伴中有不少也是如此。在年少审神者重伤昏迷时,他也来过后山劝说故友们再相信一次现在的审神者,最后得到了三条家和来派的助力,却没能见到加州清光。
“一期一振,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加州清光原是在本丸第六代审神者西行寺凛子的本命婚契刀,在送葬了深爱之人后,带着一股再也咽不下的绝望恨意布下了看似「杀死之后所有继任审神者」,实则「以假死为金蝉脱壳之计」的救助计划。而在他的领导下,计划一直都很成功。而昔日天才剑士冲田总司的刀剑心底里晦涩横踞,却没被那些隔过黑暗的花与水给抚平伤痛,使他永远被没能保护好所要保护存在的自责内疚给紧束禁锢。
『我大概不可能获得永恒的解脱了。』
加州清光曾这样举杯酌月道。一期一振那时就在他旁边倚着廊柱,看着暗红色酒碗里潋滟光晕的冷月。想。他也是如此啊,他们也是如此,这座本丸的一草一木皆是如此。他们已身处地狱,在深渊沼泽里万劫不复,除了不断下陷直至泥淖漫过脖颈,淹没鼻喉和眼睛,连在无边无际黑暗中寻找光明的那末力气都卷走,才是终点。可最后还是有宽宏温柔的神明出现了,伸出手将他拽了出来,给他理去泥巴,拂去朽木,然后给了他温暖的怀抱和新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