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一手揉着硌疼的腰,一手仍护着宫灯,被拧得只皱了皱眉,仓皇扫了一圈眼含怒火的众人,心知今天是躲不过这一劫了,把心一横,话就说得直白了:“大家都是奴婢,学得好与不好有什么相干,左不过都是博士想打便打的,姐姐们何必为难我!”
“都是奴婢?你个阿爷都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也配跟我们一道?”没想到这一句倒是火上浇油,为首的撸起袖子,“不教训教训你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给我打!”
眼看着不长眼的拳头就要落下来,婉儿一咬牙,抱着宫灯就往旁边蹿,瘦小有瘦小的好处,围上来的人没捞着,婉儿慌忙往门外跑,还没跑两步,却又被拎了个正着。
“放开我!”婉儿奋力挣扎着,“掖庭丞有训,宫里不许打架的!”
“什么你都记得清楚,今天也得记住了这顿打!”好不容易寻到的隙,怎会被掖庭丞吓退,有人发觉了婉儿怀里抱着的宫灯,伸手来抢了,“抱着什么?交出来!”
“不给!”
“交出来吧!”
小女孩的力气拗不过众人,宫灯被轻易地抢走,婉儿被人拉着,眼看着那人嫌弃地看了宫灯一眼,扔到地上,伸脚便踩碎。
“我的灯!”婉儿挣扎着要上前去,却被死死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倾注不少心血用作祈愿的宫灯碎了一地,好似像她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向神明祈愿。
“你也配在上元槐上挂宫灯!”照脸就是一口啐,说出口的话如此毒辣,“阿爷都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还妄想跳出这里呢!”
“阿爷都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不知道从何时起成了婉儿的代名词,被架在一边一身狼狈的婉儿泄了气,每每这句话就是伤她的利器,阿娘从来不与她说阿爷的事。在这里的人,就算家里是犯了谋反的重罪,也都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只有婉儿的身世是个连阿娘也不能提的禁忌。
“你阿娘也不跟你说吧?兴许是你阿娘出去鬼混,跟哪个野男人生下的孩子,都到这种地方了还不敢说呢!”嘲笑声四起,七年在掖庭宫的经历让婉儿学会尽量隐忍,却总也学不会在人嘲讽阿娘时还要继续隐忍。
有记忆以来,在这阴冷黑暗的掖庭宫里,就只有阿娘陪着她,她可以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她知道自己是阿娘的女儿,她仅有这样一个身份,决不允许别人亵渎。
“你说什么!”不知哪来的力气,婉儿竟然挣脱了桎梏,冲上去把毫无防备的那人撞翻在地,本就不结实的几案被压成两半,“噼里啪啦”一阵骚动,愤怒的婉儿攥紧了小小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