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显的话里有话,韦后跋扈却并不愚笨,平静下情绪,问:“要学则天皇后,从哪里开始?”
婉儿一笑:“从延揽文学之士开始。”
“怎么说?”
“百姓看不到宫闱秘事,听的都是来自文人的传言,把文人抓到手,是一定要做的事。”婉儿道,“当年太宗文皇帝有秦王府十八学士,则天皇后有北门学士,这些人不仅出谋划策,还能为引导舆论作出重要贡献。骆宾王一支笔就能拉起李敬业的军队,殿下真的不想要这样的文人笔墨吗?”
韦后心动,忙接着问:“此事如何施行?”
猎物自己钻进套里来了,婉儿脸上笑意未变,徐徐道:“婉儿早想求陛下重设修文馆,只是军国大事一件接一件地来,还未曾找到这样一个时机。既然殿下关注此事,那婉儿可以将修文馆的功劳送与殿下,置大学士三员,由宰相担任,以示恩重,其下学士与直学士,征攻文之士以充之,坐论文艺,其实也论了殿下的文德。”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顾及了韦后会生疑,特意设上三员宰相的位席,韦后没有反对的道理,只当她是真的权衡利弊与自己合作了,自己在朝堂上,又拿下了关键的一人。
景龙二年,因避孝敬皇帝李弘讳,将旧有的弘文馆改名修文馆,以文坛领袖上官昭容为馆主。这是婉儿还朝以来的既定计划,被神龙年间的天灾、兵事与政变耽搁到现在,一再根据时局而改变取士策略,为彻底洗脱这个智囊库的政治属性以便掩人耳目,立下了“文学取士,不问出身”的规矩。在这个雨雪纷纷的初春日,寄予她厚望的修文馆终于在长安轰轰烈烈地成立了,之所以称得上“轰轰烈烈”,是因为这是一个少有的,获得各方明争暗斗的势力合力推崇的项目。李显以为这是婉儿在朝堂争取人才的措施,韦后以为这是婉儿为她造势的举动,太平以为这是婉儿与斜封官齐头并进的进贤办法。然而无论各方怎么想,对于天下文学之士来说,这都是难得的文坛盛事,在兵戈利刃中的大唐,又重新沐浴上蔚蔚文风,似乎又让人望见了盛世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