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他们等着。”显不屑一顾,没有了太后的威压,显就像是卸了笼头的野马,什么本性全都暴露出来了。
婉儿无奈,想再进谏:“陛下……”
“婉儿,你穿这件不好看。”显斜睨过来,语气轻浮,“朕喜欢你在上阳宫宴上穿的那件月白色的襦裙。”
正逢大礼,作为内廷礼官,婉儿穿了与才人身份对应的五品红色襕衫,她现在已不同以往是作为太后的侍女,而是典礼职官的一员,她的品级还够不上做大司礼,虽只是幕后的负责人,也需衣冠合礼,圆领官服是既实用又表明身份的穿着。
婉儿知道跟显说道理是说不通的,于是侍立缄默。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要忍受多久,但直觉告诉她,该是快了。
她清楚地记得天后的话,所以有勇气等下去。
“你已不再是我的侍女,你是草拟遗诏的人,是皇帝的侍从,谁是皇帝,你就是谁的臣。”
太后要她做皇帝的臣,婉儿却能品出个中意味。太后表面不再管理朝政,放权给李显,可既然说了“迟早还要回来”,那么这权就只是暂时放出。只要太后还对权力有向往,那么裴炎和李显这对师生,终究要成为她的心头患。
况且太后是真的不放心。她很明白她的儿子们怀有怎样的心思,既然李贤敢于用不理朝政相逼迫,陡然放开笼头的李显,难保不会为了反对她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太后的人虽是去了上阳宫,她的影子却无时无刻没有在紫微宫徘徊,来自太后的威压,由她朝上不可小觑的势力而造成,坐在皇帝位子上的人,必然不会好过。婉儿是可以参与政事的人,太后留她在这里是为求个安心,更何况,她虽是太后的贴身侍女,又与李显是内文学馆的故交,把她留在这里,既可以为太后之耳目,又不那么扎眼。
这些事,太后不说,婉儿也早已有了默契。
太后甚至还给她配了一个机敏的宫女来贴身照顾她,使她更加觉出自己的位置有所改变了。婉儿看看那个名唤“宜都”的小姑娘,她才十四岁,跟自己那时一样的年纪,那个爱做梦,对未来充满着好奇的年纪。
见婉儿久久不语,兴许是觉得没意思,又兴许是觉得自己闹够了,冠带整齐的显终于走了出去。婉儿默默跟在他身后,跟惯了太后,陡然跟上别人进入朝堂,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登基大典隆重而又冗长,至少婉儿是这么觉得的,不禁神志飘忽起来。想想自己以前总跟太后一起上朝,大臣们的奏报关乎一方,太后与她商量朝政,时时应对并非负担,却十分有意思,即使是裴炎出来搅局,她也没有今日这种百无聊赖的感觉。恍惚中又想起永淳元年的大灾荒,太后是那样铁腕,敢于牺牲一切的人,她对太后矛盾的揣测、立场的犹疑,难道都随着李治的离去而飘散云烟了么?太后移居上阳宫不过两日,婉儿竟只剩下了强烈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