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只是厉声喝止,天后并不打算说太多话来解释。
“天后……”婉儿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她想说不如就先放粮了吧,蜀中的粮食不过三五天就到了,这短短的时间内突厥和吐蕃应该兴不起什么风浪。
婉儿久不出宫,出了宫才能感到天后那坚不可摧的决心。这些舍弃什么坚守什么的决策在宫里说说,只要有道理婉儿都能理解,可真正到了百姓中间,她却免不了迷茫无措。
天后仍是不说话,她的唇紧抿着,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都说天后是最冷面无情的人,可婉儿能明显感觉到被她强压下的那股翻腾着的感情。没错,天后杀了不少人,也几乎从未因此心痛过,可当百年不遇的灾难降临到她的人民头上时,那种除了等一筹莫展的失落与自责,震撼着婉儿。毕竟在天后心中,排第一的永远是天下,这还不算是她的天下。
往常这样的时节,洛阳的牡丹应是正盛,可今年东都也多少受到关中的影响,牡丹花萎靡不振。天后说久坐无益,想要走走,于是婉儿在定鼎门前扶着她下来,沿着天街一路无言,气氛沉重。
这是婉儿第一次来洛阳,这被天后所特殊宠爱着的东都。多少次她在梦里到了这温柔富贵乡,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以这样的姿态第一次踏上这土地。据说东都虽然比关中好一些,可仍是久旱少雨,洛水几乎要干涸。婉儿第一次走这样远的路,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的江山。
凝重的气氛一直蔓延到第二日的乾元殿,与前几日的大臣互争截然相反,到洛阳后大臣们都不说话了,连裴炎也沉默下来,裴炎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请愿,天后也是不会同意放粮的。而从长安到洛阳的路上,灾民是怎样的惨状,相信天后也感知到了,她仍执着于自己的决策,这就表明谁说也改变不了。婉儿想起昨晚看的邸报与留守长安的太子显被要求每两个时辰发来的消息,关中的灾情已不仅仅限于大旱无粮,而是随着蝗虫一同卷来的疫病,百姓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都不说话了?”终于天后说话了,不过她也只是站起来,声音里似乎有点疲惫,“不说话,那就散了吧。”
这次下朝,天后走得格外快,婉儿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武成殿,只看见天后匆匆忙忙进去,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拿起案上新放的奏报来,婉儿立在殿门口远远地看着,竟觉得她的手从未有过地在颤抖。
终于,阴沉了好一阵子的天后再次挑起了嘴角,婉儿愣愣地看着,她……笑了?
“好!好!”天后连道几个好,这才坐下,挽笔抬头,看婉儿站在殿门口,“婉儿,怎么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