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叶北辰看得很开。
黎驰也没反驳,将具体节目选择选让给董事长后,起身就打算离开。
黎驰,你最好小心点。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叶北辰的声音幽幽从背后传来,你知道现在市场对同志的态度,好不容易打下这片基业,就为了一个沈哲毁了,值得吗?
☆、沈哲,算了吧
黎驰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身后的房间出奇安静,也不知道是那一句走也不回的值得震撼效果太好,还是叶北辰在表达羡慕嫉妒恨。
他们都是喜欢男人,也同样背负着压力。
黎驰受着万千镁光灯的指点,叶北辰面对庞大家族的瞩目。
所以叶北辰流连花丛,不时还得找些女明星炒作,但黎驰洁身自好,片刻不沾身,这么多年只守着一个人。
叶北辰以为他们是一样的,爱惜羽毛害怕失去一切所以不愿公开,但今天他才恍悟过来。
他猜错了。
不愿意公开的人,不是黎驰。
顶楼有半边玻璃花房,大簇的阳光洒下来分外热烈灿烂,天色湛蓝,黎驰扫了一眼被精心饲养得娇艳的花,神色平淡地从中穿行而过。
此时,六楼形体教室。
嘶。
沈哲低头看了眼自己脚底下积起来的一小摊水渍,脖子牵动着肩背的肌肉,当即一阵酸疼刺骨,他倒吸着凉气,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抬头。隔空伸来一条戒尺抵在他喉咙口,迫使他视线上移,对上落地镜里正在上刑的自己。一开始还慈眉善目的陈老师此刻跟容嬷嬷一样,戒尺好像下一秒就要戳进他喉管里,记住你现在的姿势,以后走或站都得这样。
沈哲看着背后架着两根十字交叉的木棍穿过胳膊肘,顶着他的脊梁骨,对形体老师这个职业有了全新的认识。
陈老师,要是我们班主任有您的手段,保准人人都是清华北大的料。只剩一口气的沈哲还不忘皮一下,但下一瞬俊脸立刻皱成了苦瓜,陈老师,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放松点,我觉得自己姿势挺好的,从来没人说过我会弯腰驼背啊。
他长得脸嫩,撒娇的时候特别像被罚站的学生,高中那会儿没少忽悠得班主任母爱泛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老师也笑了,伸手呼噜了一下他的毛,这点纠正练习就受不了了?当初黎驰那小子可是连续站了一个月一声都不带坑的,后来放下来肌腱都差点撕裂了。你是打拳出身,身材没得挑剔,平常走路也没人盯着你站姿看,可上了银幕不一样,你没发现黎驰整个人气质都跟普通人不同吗?
这个早上出电梯的时候,沈哲就深有体会,于是点了点头,又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 黎驰以前训练很辛苦?
他其实从17岁跳过来27,最好奇的就是当初餐厅端盘子的黎驰怎么变成影帝。
那可不,我教过那么多学生,他是最有天赋也是最刻苦勤奋的。
沈哲注意到陈老师在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分外柔和,他不禁愈加好奇地支起了耳朵。
黎驰绕到教室后门,正好见到沈哲一个人窝在角落里,低垂着脑袋,一头短发全湿了,削尖的下巴往下淌着下巴。
黎驰愣了下,有一瞬间还以为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训练累了也是窝在那里一言不发,谁都不搭理。
他心头一紧,也没顾及其他人,长腿大步迈进去,到了沈哲身边捞起他额前的碎发,拉伤了吗?
沈哲似乎在走神,晃了一下后抬眼被眉骨一滴汗刺到,刷地留下了一行眼泪,他没有抹,只虚虚扯了个笑,没有,就是没力气。
黎驰抿了抿唇。
陈老师已经走开了,教室里剩下的训练生不时偷瞄过来,黎驰没有多待,直接架着沈哲的胳膊就出了教室去了十二楼的经理办公室,他在这里有一间不挂名的专属休息室。
沈哲咬着牙冲了个澡,出浴室的时候还撑着墙,手脚都在抖,被黎驰一把抱过去的时候难得没有炸毛。
擦点药,明天好得快。黎驰手里抓着一管药膏,挤了些在手心里就坐在床边给他揉搓腿部的肌肉。
药膏在手心被搓热,伴随着轻重适中的力道,一点点舒缓着纠结在一起紧绷的肌肉。
沈哲舒服地舒了口气,恨不得立刻躺平,放松下自己受了折磨的脊背,但他又有点舍不得放过这样居高临下观察黎驰的机会。
当年总是沉默寡言走在一帮人后头的高傲已经长成了成熟的男人,随意盘腿坐在地毯上,乌黑的头顶有一个旋,中规中矩,半长的刘海遮住他的眉眼只能看到一点稍稍收紧的下巴,不高兴的时候他总会有这个小动作,连带着脖子上的青筋也有点起伏浮在皮肤表面。
连锁骨都是连皮带劲透着不高兴的姿态。
沈哲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视线下移,盯着那两条肌理结实的手臂,被牛仔裤裹紧的长腿硬邦邦的,结实有力,还有中间emmm,曾经疼的屁股让沈哲很有体会。
妈的,不是说很忙很辛苦吗,哪来的变态体力啊。
感觉到腿上的力道消失,沈哲动了动,抬眼就见黎驰正盯着他看,干嘛,老子知道自己很帅。
说完,他就见黎驰转身抽了两张纸巾递了过来。
沈哲还不明所以,等察觉到鼻子里热乎乎的,抬手一抹,卧槽
他居然流鼻血了!
被黎驰捂着冰袋仰躺在床上的时候,沈哲基本脑子已经卡机了,晕乎乎半眯着眼睛的时候,感觉身边的床位凹陷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听到黎驰的声音,沈哲,算了吧。
沈哲还沉浸在自身性取向的谜题猜选里,闻言只是有气无力回道:什么算了?
床边静了下,然后才是黎驰低沉的回答,演戏,我让导演再找人,你回拳馆。
嗯?沈哲思绪被一下拉回来,头一侧碰掉了冰袋,遮住了半只眼睛,他拧着眉口气有些冲,凭什么!
他伸手扒拉开冰袋,瞪着床边的背影。
黎驰也没瞒他,轻轻吐了口气,太辛苦。
这个答案出乎沈哲的意料之外,让他一时间举着冰袋忘了扔出去,掌心的冰凉刺激着神经,他突然想起陈老师说的那些话。
当时黎驰长期打工不禁高低肩,筋骨也比别人硬,矫正的时候那别提多痛苦,那汗是从早到晚就没停过,练完形体还得背台词纠口音开筋学基础舞步,我瞧着他经常窝在那个角落里,跟谁都不说话,只呆呆看着台词本,有时候就这么睡过去了。
那是我见过最能咬牙坚持的一个孩子,当时我就肯定,他以后会有大出息,只是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快。
看得出他当时条件不好,大高个子瘦得像麻杆,一条裤子都穿得发白,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身份背景是很难出头的。
我不知道他在外边怎么样,想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那些用来激励他的话,在沈哲的脑子里不断盘旋,然后就是黎驰在教室里抄起他刘海时的表情,还有陈老师当时问黎驰的问题。
为什么多年前,黎驰不带着他一起闯?
那个答案在此刻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