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这么坐在屋檐上,而穆絮也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放慢了,生怕打扰到且歌。
就在穆絮以为且歌睡着了时,她开口了,“当年父皇留下的遗诏上,所传帝位之人,是我。”
穆絮并不惊讶,因这个传闻她也曾听到过,且歌的才能她更见识过,确实是帝王人选,只是没想到现下且歌会将实情道与她听。
“你可知为何我会改了遗诏?”
按照且歌的性子,绝不是因为女子的身份,穆絮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因为你的弟弟?”
且歌笑了笑,“是,也不全是。”
穆絮不解,“嗯?”
“因为我怕。”
这是第一次,且歌向人吐露心思。
“怕什么?”
“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且歌又似是自嘲道:“没想到吧?我明明那么心狠手辣,却还害怕成为孤家寡人。”
她没说的是,在她意识到穆絮能左右她的情绪时,这份害怕也被扩到了无限大。
虽说当年如果没有母后的遗言,即便她恐惧,她还是会登基,但母后的遗言,也让她有了些退路,所以她自私地把责任分了一部分给杨灏,杨灏走,她不怨,她对杨灏始终是感激的,感激他为她承担了六年。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
穆絮明白,身处那个位置,且歌不得不那么做,不然会有更多的人被牵连,也会有更多的百姓受苦。
且歌笑了笑,她知道穆絮是在安慰她,毕竟穆絮不知道,她杀过人连她自己都数不清,她轻叹了一声,“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我,想来这就是我的宿命。”
一时间,穆絮竟也词穷了,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且歌,又觉得且歌并不需要安慰,只重复着“不是”。
穆絮不傻,二人对对方的感情虽未明说,但也都能从举动中会意,且歌需要的是她跟她说,她不会是孤家寡人,她会一直陪着她。
但话到了嘴边,穆絮又说不出来,因且歌说的那番话,也让穆絮开始自问起来,且歌注定成为皇帝,注定孤独,那么她呢?
她的宿命又是什么?
穆絮挣扎了半响,也未能说出那句话来,且歌也知自己等不到了,她嘴上的笑容有那么一刻定格,可随后又展开了笑颜。
且歌的头离开了穆絮的肩,她坐直了身子,又仰头望着星空,一改那会儿的语气,略带轻松道:“真美,只可惜没有下雪。”
穆絮心下一滞,想起了那番话:
——寂寥霜雪落满头,也算齐肩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