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刚挂断,铃声又迫不及待地响起。
容太太手扶着话筒,呼吸几次后,才重新接起来。
她顿了顿,又将头扭向在一旁看报的容凌:“阿凌,找你的。”
容凌走过去接这通电话,那头叶望舒道:“容凌,你听说了吗?学堂马上就要迁到南边去。”
“迁校?”在此之前,容凌就隐约听说过,只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还是有些不真实感。
“没错,我打算随着学校的教授还有同学们一同走,我家人们也是同意了,说是现在出去避避风头总是好的,你呢?”
容凌不知道,这里还有她的父母亲人,她生于斯长于斯,当真能一走了之?
谁知还不等容凌想明白,匆匆回府的容老爷就先下命令了,让容凌收拾包袱离开,走得越快越好。
容凌满脸错愕:“那你们呢?我走了,爸爸你呢?还有妈她怎么办?”
“放心,我们自会有办法。”容老爷在商场上纵横多年,遇见大事也是不慌张的,“容家的家业在这里,我怎么可以一走了之?你还年轻,去外头躲一段日子,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也不迟。”
“那头也会亲人接应你,阿凌,到外头去了,就莫要再使小性子,要懂事些。”
容老爷平日忙着生意上的事,鲜少同容凌说这么多话。
他一番话说出口,容凌才发觉,记忆中高大的父亲不知何时背脊已驼了许多,耳后也生出些许白发。
她喉头一哽,使劲将眼泪逼回去:“我知道了。”
依依惜别的话自是不必多说,下人忙着替容凌收拾行李,管家出门叫车。
不一会儿功夫,容凌就要离开这个自己前十八年从未离开过的地方。
容太太将她揽在怀里,唠叨的话来不及说,只得泪眼朦胧地扭头看向一旁钟书意:“书意,你比阿凌懂事些,到了那边,可千万得照顾好她。”
钟书意喉头动了动:“好。”
与容凌的大包小包相比,她的行李只是简单一个箱子,突然,钟书意放下手中手中的箱子。
她后退小半步,对着容太太和容老爷的方向跪下,双手撑地,重重磕了一个头。
她不善言辞,这一跪,是为了答谢容家对自己的恩情,也是问心有愧。
容太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顿时红了眼眶,原想说些什么,临到此时,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只呆在原地,看着容凌和钟书意上了车。
车门啪地一声关上,引擎轰隆隆地响,扬尘而去。
。
自离开容宅,容凌的耳旁,就再也没安静过。
往日还算祥和的街道上,此刻是仓皇逃离的百姓,火车站里乌泱泱的全是人。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脸上写满了麻木,只拼命地向前挤,小孩子哇哇大哭,也没人顾得上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