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司徒雯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宋无涯不是杀害父亲的凶手,父亲在九泉之下,至少不会痛悔难安了。她也暗暗庆幸自己今天答应了宋无涯提出重审的请求。否则,宋无涯就必定逃不过凌迟处死之刑。宋无涯纵有再多不是,也毕竟是父亲十分看重之人。若是父亲在九泉之下得知他视如亲子的准女婿竟然因为自己受冤而死,那教他老人家的亡灵如何能得安宁?自己也就成了大不孝之女,又哪里有颜面苟活于世?
这许多念头伴随着伤痛、惭悔、庆幸以及后怕一齐涌了司徒雯的心头,直教她百感交集,默默地呆立在原地。
宋无涯瞥见她的一双妙目泛着晶莹的泪光,于是随口问了一句:“司徒姑娘,你这是庆幸我能得脱罪名,高兴得哭了么?”
这话一问出口,司徒雯立刻收了泪,拉下了脸,冷冷地道:“你休要自作多情!我是在为我爹庆幸,与你何干?”
宋无涯自讨没趣地碰了这么个钉子,只好讪讪地一笑。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虽然说是这位冷脸美人儿的未婚夫,但在她心中却毫无份量,即便她略有善意的表示,那也是看在她爹的份儿。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自己以往给她的印象实在糟糕透顶。
到这个地步,现场算是勘察完了,证物也齐备了,也就没必要再呆在这个晦气深重的房间里。一行人回到司徒府第的客厅坐定,老管家老梁头亲自给诸人上茶。宋无涯此时仍是带着镣铐的待罪之身,府里的仆人也就没有安排他的座位。虽然如此,各人对待宋无涯的态度明显大大的变了样,至少再没有用那种鄙夷不耻和痛恨的眼神看他。
司徒雯指了指双手拢着镣铐眼巴巴地站在堂上的宋无涯,吩咐老梁头道:“梁叔,你再搬一个椅子来,再上一碗茶。”
老梁头在司徒家负责接待宾客,迎来送往二三十年,已经练得了一副好眼色,此时一见自家小姐说是要给宋无涯看座上茶,他心里就已经明白宋无涯的杀人嫌疑应该是在这一次的重审之中洗清了,于是连忙去后堂搬来一个靠背藤椅放在宋无涯身后,恭声说道:“宋少爷,请坐。”
这一声“宋少爷”在老梁头喊来十分自然,宋无涯本来也一直算是司徒家的半个少主人,他是伺候得极熟的。但是,这三个字的称呼让宋无涯听在耳中,却不禁令他感慨万千:在自己穿越到大明之后的这两天里,已经不知领教过多少种称呼,除了自己的那位仗义的朋友白卓客气地叫了几声“白兄”之外,其他人喊的都是什么“杀千刀的小混帐”、“狼心狗肺的恶贼”、“全无心肝的豺狼”等等。
直到此时此刻,宋无涯才觉得自己在这大明才算是有了一个人样儿了。
梁管家端上来一碗茶,宋无涯双手捧着茶碗猛地灌了一口,顿时觉得肺腑舒畅,浑身通透,好像茶水从来都没有这么好喝过。
给客厅上坐着的众人上过一遍茶后,司徒县令放下茶碗,辞色缓和地开口说道:“宋无涯,依照刚才发现的新证物来看,你的杀人嫌疑应该是基本洗清了,只是本案仍有许多情况不明,为了找出真凶,你能否根据结合现有证物,将你所能推断出的案件过程叙说一遍?”
“是!县尊大人。”
宋无涯双手提着镣铐,动作笨拙向坐在上首的司徒县令作了一个揖。他痛恨死了这副沉重的铁家伙,但也知道此刻还没到可以开口要求为自己开锁链的时候,只要自己能顺着司徒县令给的这个机会好生陈述,使得自己的无罪证明更为清晰有力,这副镣铐也就自会有人主动给自己解下。
“在我根据证据作出陈述推断之前,需要明确几个规则……”面对着众人投射过来的急切期盼的目光,宋无涯故意慢吞吞地喝下一口茶,这不急不徐地开口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