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30日
【二两茅台喜相逢】九:婚礼进行时
好朋友阿伦要结婚。半年前发出参加婚礼邀请,最近一个月再要我确认两次。
新娘我不认识。他寻觅意中人多年,当他告诉我,“她就是那位了”.我想一定错不了。
那天,我去衣柜拿出多年未穿的西服,把沾满尘埃的皮鞋擦了又擦,收拾妥当,审视镜中的自己,觉得差强人意,在场面上,不至于给阿伦减分。
婚礼举办点在洛杉矶以北的伯班克,一座背靠小山丘的僻静旅店。同时举办的还有一场庆祝毕业的派对,两队宾客会师,旅店门前车水马龙。代泊车司机站一溜,人人面有喜色。清凉装的美女如云,我的眼睛看得发酸,经司机提醒,才把车钥匙交给他。
仪式将在户外进行,铺了红色地砖的长方形院子,拱门扎上白色为主的花环,引向穹顶式的凉亭。来宾三三两两站在院子,中间有一张圆桌,坐了几位年轻女性。我找几位认识的人搭讪,不时抽空注视那张圆桌。一位穿薄荷绿绸缎连衣裙的小巧女人,绘声绘色地说着什么,引来阵阵笑声。
风度翩翩、佩蝴蝶结的阿伦见到我,小跑过来。我们拥抱过后,免不得动用拳头轻敲对方的肩膀。我说,新娘呢?他说,在里面换衣服。我说,能不能过去,当面道喜?他说,你敢过去,我当场把你人劈成两截。
阿伦个头不够高,非常结实,这些年没断过健身。刚才敲他的肩膀,实实的肌肉。他对我的人身威胁,可不是开玩笑,我相信他办得到。
他给我介绍了几个我不认识的来宾,寒暄过后,我轻轻对他说,都是男方的客人。新娘那边的怎么不介绍?
我的眼睛瞟一眼园中的圆桌。那位“薄荷绿”还在侃。阿伦说,女方那边等新娘介绍。老哥,你可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今天不行,别坏我的大事。
他去招呼别的来宾。我跟一位香港来的退休工程师没话找话地聊,听他讲准备回香港,参加高中毕业五十周年庆,他的校友都有哪些成功人士。他没完全讲完,他的护士老婆打听我私事,太太干什么,孩子读什么学校。我支支吾吾,中心意思是,我目前单着,没有孩子。
她对我产生兴趣,问清楚我的职业后,说我正当年,事业有成,属于白金或者钻石王老五。她的先生打断她,说,王老五还有分的?有白金王老五,一定有破铜王老五。
一阵欢呼声起。穿着大礼服的新娘挽着阿伦,像白仙女一样飘来。她比阿伦高半个头,皮肤比阿伦白几圈。阿伦一副春风得意。阿伦,我的好兄弟,真为你高兴,抢到美人归。
轮到我握新娘的手,我说,祝贺你们。阿伦这个人……
新娘的笑容冻住,似乎怕我说什么不中听的话。阿伦耸耸坚实的肩膀,似乎给我暗示什么。我注意到,“薄荷绿”站在几步远,听得到我们的交谈。
举办婚礼,两位的压力山大,我岂能再给他们添乱。我说,阿伦是我们一批人当中最出色的汉子。你挑对了人。他得到你,算中了狗屎运。
两位新人走一圈后,匆匆隐身,做最后的准备。
五点到,仪式正式开始。我被安排坐右手边的第二排,靠过道,前排是阿伦的父母。我跟他们握手,我说阿伦好眼光。他妈妈说,新娘高一点好,第三代将洗掉阿伦他爸家矮人国的遗憾。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阿伦由父母护卫,从后面现身—可惜没有配音乐。我站起身,对着他们按动手机,不停地拍。我发现,“薄荷绿”就坐在我身后,也在忙不迭地拍。等她放下手机,面对我时,我冲她一笑。她扬一下柳眉,眼睛转一圈,好像第一次觉察我的存在,勉强一笑。
阿伦走过玫瑰花瓣铺就的过道,穿过拱门,在凉亭前立定。新娘携着父母的手,走到凉亭前。在牧师指示下,他们给各自的母亲献上感谢赋予生命的玫瑰,介绍了恋爱经过和感受,交换婚戒,宣读誓词。
我用心投入,鼓掌、点头,不一而足。但是,我感觉后颈隐隐发热,该不是“薄荷绿”打量的目光?不记得哪位哲人说,你在楼上看风景,楼下的人在看你。我对她有心,莫非她有意?
我摇一摇头。什么意思,走到哪儿撩到哪儿,不是个东西。
他们走出拱门,走向后场,在半道摆出交谊舞状,阿伦突然将新娘压弯,招来一片笑声和掌声。我拍下这一动人时刻,乘机多看了几眼“薄荷绿”。
仪式精炼明快。下面是点心时间,院子通往一处庭院,背衬青山,下俯高尔夫球场,暖风吹来,让人耳目一新。来宾排成长列,等着请来的酒保调鸡尾酒或清水。我慢腾腾地转悠,等“薄荷绿”排上,我几步移到她身后。她头发乌黑,水泻式披在裸露的肩头,身上有股特殊的诱人气味,我顿时腿软如棉。
队列移动缓慢。我一点儿都不介意。
我先“嗨”一声向她打招呼。她测过身,回“嗨”一下。
我报了我的英文名字,她说她叫Rachel(瑞秋)。
我问她,你是哪边的客人?
瑞秋说,新娘。我原来是她同一个部门的同事。你呢?
我说,我是新郎的朋友。多年的老朋友。
我注意到,她右手带了婚戒。一阵失落涌上心头。
阿伦携娇妻出场,掀起一轮与来宾合影的热潮。瑞秋微笑着站在一旁,给人有种落寂的感觉。等我合过之后,我向阿伦提议,能不能把我们几个落单的拉一起合个影,搞出人气来?
阿伦笑着招呼,瑞秋自然入列,站在新娘一侧。我搭住阿伦的肩膀,阿伦的手绕到我腰间,用力捏我一把。小子聪明,识破了我的小把戏。
合影过后,我们回到刚才的站位。我问瑞秋,你离这儿远吗?
她说,远。外州。我昨天到,住在这家旅店,新娘坚持要付。
我说,新娘真不错。阿伦寻找了好多年,值得等待的新娘。
瑞秋说,新娘也这么说。好幸福的一对。
我有种莫名的激动。我发奇想,对瑞秋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到时你给我出证明,证明我没插队。
我冲她挤挤眼。她抬起右手,挡在眉骨上,不让阳光直接照射,说,没问题。除非你彻夜不归。
我几下走到泊车服务台,拿出我的联单,问能不能把我的车先开过来,我忘记取带的东西?
不一会儿,车开过来。我打开后备箱,取出一瓶茅台酒,得意地对司机说,这个,可是个好东西!
司机竖起两个大拇指。我大方地给了他十元大钞当小费。
我归队。轮到我们,瑞秋点了一杯鲜橙汁,自顾自坐到一顶遮阳伞下。
我将酒递给酒保,说,这款酒给你当基酒。
酒保看看牌子,不理解地摇头,说,不是伏特加,不是龙舌兰,没见过这种基酒。而且,我不能随便给客人调不明来路的酒,闹不好,我要担责。
我举起茅台,面对排队的人们,用英文高声问,茅台,中国来的茅台,有喝的吗?
一片手举起来。
行情如此之好,我赶紧对酒保说,先给我调一杯。
我告诉他把约莫二两的酒冲入大杯,加少许雪碧,兑五块冰,晃荡晃荡摇几下。真正的茅台迷估计会火大,哪能这么糟践国酒?
瑞秋坐的遮阳伞下,加进了又一位双腿粗壮的女性。我做寻找座位状,看到瑞秋追寻我的目光。我走过去,先礼貌问一句,可以坐这儿吗?
那位女性有点不耐烦地说,请便。
我坐下,不敢贸然直接喝酒。我叫过在来客之间穿行的招待,要了几份手抓的小点心,三下五除二,几口吃掉。招待忘记给我餐巾纸,我望着自己留有碎屑的手掌发了一会儿呆。瑞秋无言地把一份餐巾纸推过来,我心头一暖,用它把手掌擦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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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见我没有走的意思,随便扯几句,气鼓鼓地走人。
我们相视一笑。
我喝了一大口茅台,问她,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说,算是,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讲。她也是我当年的同事,正抱怨身边的女人一个个结婚,为什么她还单着?她上了所有的交友网站,换来的全是失望。
我不知该如何评论。
她不放过我,问,你告诉我,你们男人怎么了?
我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这个,你得问你的丈夫。
她说,我哪来的丈夫?
我盯着她的右中指。哇塞,那儿的婚戒不见了!不见了!
她端详自己的漂亮的右手,解释道,我带戒指主要是挡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