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车夫很自豪的笑道:“公子爷,这还是不热闹的时候呢。主要是这几天天有雨,道路泥泞不好走,若是放在正常天气,那才叫一个热闹呢。”
看着老车夫眉飞色舞的模样,公子哥心中愈发不爽,调侃道:“老汉儿,本公子记得你是青州人吧,怎么对海城这么亲?人都说故土难离,难不成,你还打算来这海城安家?”
“咳。公子爷,瞧您说的。我老汉儿虽不是海城人,可我大女儿和二女儿,都找了海城的婆家,我每月都要来这边好几趟。要不是舍不得老家的那两间房,我老汉儿早就来海城安家咯。”
“……”
公子哥一阵无言。
得,白说了。
这老头儿明显被徐长青那国贼洗脑了。
穿过了一道又一道厚实的城墙,终于来到了宽阔的海城城内,公子哥眉头又皱起来。
朦胧雨雾中,他很快便发现了海城的与众不同。
第一印象便是干净。
周围的空地上,有石面,有鹅卵石,但更多的,还是一种他叫不出名字来的东西,却又明显不是泥土。
而且,周围的空闲里,都种满了花花草草,在细雨的滋润下,到处都透露着旺盛的生机,让人的心情不自禁便好起来。
虽不如南方的雨巷那么令他熟悉,可这种宽阔中透露出来的雄浑大气,却又让他并不讨厌……
公子哥倒是很想问问车夫,这地,尤其是这路,到底是什么物什铺就的。
可想起老汉儿有点瞧不起他的模样,他还是忍住了。
他堂堂进士及第的大才子,难道,要让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汉儿瞧不起?
反正他的朋友马上就过来接他了。
正思虑间,不远处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急急的迎过来:“梅村兄,可是梅村兄的马车?”
公子哥忙撩大了帘子,笑道:“辟疆兄,我在这里。”
“哈哈,梅村兄,终于等到你了。我刚才在城门外等了好一通,却一直没等到你,一打听,才知道你已经进城了。”
片刻,马车停下,冒辟疆小心收起了伞,笑着上车来。
老车夫倒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城里赶。
待拉上了帘子,冒辟疆这才苦笑道:“梅村兄,让你见笑了,冒某这些时日,手头略紧,不过我已经在城里安排好了酒宴,咱们先过去好好吃一顿,给梅村兄接风洗尘。”
这梅村兄不是别人,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作者,崇祯四年进士及第的吴中大才子吴伟业,吴骏公,号梅村。
吴梅村是知道冒辟疆的底子的,更知道他这段时间很不容易,忙笑道:“辟疆兄,你还是那么客气啊。成。咱们多日未见,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但话虽这么说,他心底里却是打定了主意,等吃饱喝足,他一定要提前把账结了。
冒辟疆之所以没有备下车马过来,必定是要把银子都花在这顿接风宴上了。
李太白曾有诗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而人生在太多的时候,比蜀道可是要难多了。
吴梅村混到此时,年纪轻轻便是上了岸,更与多位名满天下的花魁交好,他的情商自是不低的。
此时条件虽是略有简陋,可两人在车上一边看着海城惬意的风景,一边回想年轻时的往事,倒也是不亦快哉。
只不过,吴梅村究竟还是有着他的倨傲,始终不曾问起海城的状况,更没有贸然问冒辟疆的近况。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来到了海城的内城区。
这里的建设俨然比外城要好的多的多。
一进入内城,繁华,舒适,惬意,便是扑面而来。
吴梅村一时也不得不感叹,海城此时纵然还很年轻,缺少底蕴,可那种生机,不论南京城、还是苏杭,都比不上。
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充满着无限活力。
很快,马车到了一个略有些不上档次,但是却极为干净的路边鱼馆。
冒辟疆稍有尴尬,但很快便释然,笑着解释道:“梅村兄,让你见笑了,冒某最近着实……不过冒某可绝没有怠慢梅村兄的心思,梅村兄你别看这鱼馆条件略有简陋,可老板娘的手艺着实不错,许多海城的权贵都经常来这边吃饭。甚至,太子爷也经常令人在这边打包呢。”
吴梅村有点皱眉,但很快便释然开来,大笑道:“冒兄,你这话可就多余了。你我同僚,天大地大,喝酒最大。来来来,咱们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
华国古时的文人就是这样,条件可以简陋,但气节不能丢。
就像是后世的那句话:“你吃什么不重要,什么环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陪着你吃。”
两人来到竹板子隔出来的小雅间,因为冒辟疆很早就点好了菜,不多时,一条清蒸大鱼,几个精致的小菜,便是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盈盈端上来。
冒辟疆这时已经陪着吴梅村喝了几杯酒,笑道:“来,梅村兄,先尝尝。这都是最新鲜的海鱼,跟咱们吴中可不是一个做法。”
这条鱼卖相着实不错,关键是香气怡人,吴梅村这时也来了食欲,小心尝了一口,片刻,眼睛不由大亮,赞道:“好手段那。鲜而不腥,甜而不腻,嫩又爽.滑,而且,还有很多,很多我从没尝过、却是极好吃的味道。这位厨子,是个好手啊。不比西湖醋鱼差多少。”
听到吴梅村给了这么高的点评,冒辟疆也只觉颜面生光,用小钱办大事了,忙故作神秘的笑道:“好吃梅村兄可一定要多吃点。对了,梅村兄,你可知,烹制这条鱼的好手,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