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白驹过隙,时光匆匆。
五六天不经意便过去,时间来到了弘光二年的腊月初。
因为战事的平复,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已经开始传出各种年味的气息,或许两淮盐场的拍卖此时已经临近尾声,进一步刺激了各人的信心,整个江南略有萧条破败的经济形势也逐渐有了复苏之兆。
然而。
一切看似波澜不许,徐长青的心情却并不是太美妙。
按照正常节奏,两淮盐场事务肯定还要僵持一段时间、进一步搏杀个血肉模糊的,但黄澍面圣后,形势发生了微妙逆转。
徐长青不知道黄澍与朱慈烺到底谈了些什么,但随之朱慈烺召见徐长青后,徐长青主动放弃了一部分利益,让出了五分的分子,平衡各方,两淮盐场事务这才是顺利执行下去。
乃至对模范军的封赏,徐长青也刻意往下压了一些。
除了一些千总、把总级的基层将官晋升,游击以上职,包括徐长青自己,在官阶上,都被徐长青刻意压制了,转而化为土地、财物的封赏。
朱慈烺俨然非常满意徐长青的态度,毕竟徐长青要的土地都是在山东左协境内,而且封赏的赏银也不用他出几分,大头都是朝廷出,他只需出个万八千两意思意思便是足够,相对于他在此役中的收获,简直是九牛一毛。
今天也特意又招徐长青入宫感激了好一通,都恨不得抱着徐长青好好亲几口了。
出了西安门,已经临近午时,这几天延绵不断的小雪将整个天地裹上了一层银装,非常的俊秀又壮丽。
徐长青却并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大踏步直接上了马车,闭目养神。
到此时,徐长青的心已经彻底冷静,脑子也是愈发的清晰。
两淮盐场之事,原本徐长青是绝不打算让步的,必须要争取到最大化的利益,须知,让一分便是几十万两银子那。
可黄澍面圣后……
准确的说,是黄澍抵达南京后,徐长青飞速的转变了战略思路。
后世有句话叫“认清现实,正确评估自己。”
如果论军事能力,凭借着后世的经验,加之超越这个时代几百年的阅历,徐长青自然不虚,谁都不怕!
但是!
如果论玩阴谋诡计,玩背后捅刀子、耍花腔,或许一般场面徐长青也能应付,可真碰到这个时代的佼佼者、大行家,徐长青也必须要承认,他还真不是对手。
此时诸多细节虽还不够完善,但徐长青基本上已经摸到了核心。
黄澍的进京……
并不只是他徐长青这边的关系,包括南京城的局面,内阁中,绝对有人跟黄澍通过气,甚至是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换!
徐长青这几天也思虑过很多,到底是谁在玩这祸水东引?
思来想去却并没有太好的答案,反而是被郑茶姑一句无心之言提点,一下子通透起来。
上位者干嘛要去揣测下面人的思虑?
那样累死也猜不完那。
正确的方式,要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所以,就算要放弃两淮盐场一部分利益,徐长青也要提早抽身出来,与内阁、黄澍等人都划清界限。
换位思考。
说实话,便是徐长青也有些佩服黄澍的胆量。
这龟儿子的,真是个人才。
明明知道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却是依然无惧,照样是往这个大泥坑里跳,是为‘火中取栗’。
当然,更大的可能,时代的惯性摆在这里,黄澍面上尊敬徐长青,私底下,却是将徐长青当成个傻.逼,不入流的泥腿子。
甚至恐怕内阁众人,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心思。
如果徐长青想,全部换掉他们,乃至是做掉他们,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毕竟,最核心的军权掌控在他徐长青的手里。
这却落入了下乘。
也会留下不可抹去的大污点。
以后少不了要在民间被口诛笔伐,说不定还要有人为了博眼球,以后再搞出方孝孺之类的事情。
徐长青倒是不怕,却是有点得不偿失。
仔细想,这里面的大锅,就算徐长青想接还真接不到,这是大明王朝自太祖、成祖之后,这二百多年不断累积后积攒下来的‘怪胎’!
文臣集团已经得势二百多年,怎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当年的正德、嘉靖、隆庆,包括万历,哪位爷没拼命过,努力过,可到头来还是被压制的严严实实。
想要真正破局,只有从正面,全方位的击倒他们,压垮他们!
反正徐长青此时还不到三十岁,有的是时间跟他们慢慢玩!
回到侯府,陪郑茶姑吃午饭。
徐长青笑道:“大朝封赏基本上已经定下来,初九初十左右,茶姑,你怎么想的?跟我回海城吧,也好提早认认家门。”
看着徐长青有些灼热的目光,郑茶姑俏脸不由一红,结结巴巴的道:“徐哥哥,还是,还是不要了吧?我……还是想回安平过年。要不然,等过了年嫁给你,恐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说着,郑茶姑眼圈有些发红,显然是舍不得家里。
徐长青自是明白郑茶姑的感受。
这个时代,交通严重不畅,再加上种种礼法,像是郑茶姑这种白富美的政治联姻,极有可能出嫁后,一辈子都很难再见到父母。
纵然郑茶姑肯定不会如此,却也难免心有戚戚。
笑着捋着郑茶姑温润的青丝道:“好好的,干嘛哭啊。以后,就算咱们成亲了,郑爷也可以在海城或是南京买套好宅子安家嘛。我总不能亏待了老泰山。你回安平也无妨,正好还有些时日,咱们可以好好给郑爷和岳母大人选些好礼物。”
听到这儿,郑茶姑这才稍稍放松,扭捏道:“徐哥哥,我,我也有点舍不得你……”
徐长青哈哈大笑,用力将她揽在怀里:“今日的分别,是为了明日更好的相聚嘛。对了,茶姑,上回说的那个事儿,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就算不那啥,我帮我媳妇舔个盘子没啥问题吧?也算先烙上个烙印。”
郑茶姑听到徐长青前面的话,美眸登时止不住的晶亮起来,可听到后半句,顿时又无比嫌弃的看向了徐长青,用力在徐长青腰间掐了一把道:“徐哥哥,你就不能让人家有个好心情嘛,老说这么恶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