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低头从口袋里掏出U 盘,抬手就往宋易的脸上砸去。
那U 盘里装的是他给宋易做的数据,之前他怕网上的数据备份出问题,又特地拷贝了一份。
宋易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英俊的脸立刻扭曲起来。他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发怒,于是压低声音威胁谢栗:回头再跟你算今天的事,现在你别给脸不要
圆形的 U 盘在宋易的脸上弹开,又滚回谢栗脚下。
不要什么? 谢栗伸脚踩住滚到脚边的 U 盘,抬头和宋易对视。塑料外壳经不住力,喀嚓喀嚓地裂开。
不要我帮你做的数据吗? 他咬着牙,脚下用力,仿佛踩的不是 U 盘,而是宋易的脸。
塑料外壳和电子元件很快被碾成一堆碎渣,
既然早打算要分手,这东西就早点进垃圾堆吧。 谢栗的语气肃然。往常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这会睁得一眨不眨,表情甚至有些骇人。
眼角却开始红了。
谢栗说罢便走。
他从这二人旁边擦身而过,夕阳将他背梁笔直的身影在医院走廊地板上拉长,与那惊愕的二人还有一地残渣,构成一幅不怎么好看的画。
他怕自己再多留一秒钟,就要在那两个人面前哭出来。
他蒙着头往前走,宋易在他身后大喊,声音朦胧,扭曲变形。
眼前一片模糊,他摸索着穿过医院前来往的人流,穿过马路上的车流,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撞上人,也不记得是怎么上了公交车,又是怎么一路走回宿舍。
就像一颗失去轨道的小天体,落到柯伊博带上,只剩没头没脑地乱撞。
再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黑的,隐约的晨光从窗缝里钻进来。
谢栗揉着眼睛到处摸手机,眼皮又酸又沉。
他傍晚时跑回宿舍,蒙在被子里哭了又停,停了又哭,最后累极。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他找出手机来,按亮屏幕,眯着眼看见十多个未接来电,全是他师兄打来的。
谢栗还有点不清醒,顺手就给师兄拨了回去,刚睡醒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师兄,怎么给我打那么多电话?
栗啊! 电话那边的人一接起来就炸了,突突突的,像个机关枪,昨晚上老板也来观测站了,专门找你没找到。我没圆过去,你自求多福吧!
谢栗迷瞪着嗯了两声,顿了几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 昨天是他们组的观测日!
他昨天出去,原本就是要在校门口坐公交车,去小苏山天文观测站的!
谢栗想起自己导师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谢栗在兰城大学读博,天体物理专业,导师是本系出了名的严苛。
据说他曾经有个师姐,博一的时候因为记不住指数公式,连着算错了两个傅里叶变换,导致全组的数据出错。谢栗的导师知道后,二话不说,直接给师姐联系了一个本科部的高数大课,要求师姐跟着本科生去上三个月的基础高数。
该师姐当场崩溃,精神防线与个人尊严一起垮塌。
最后这件事以师姐哭闹着换了导师告终,谢栗的导师则凭此成功登顶兰大博导黑名单榜首。
电话那边的人还在突突个没完:栗啊不是师兄不帮你,我一张嘴老板都知道我吐沫星子的喷射轨迹,我又真的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撒谎都没法撒,师兄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能舍命陪你连坐
谢栗摸着心脏叹气:师兄,怪我昨天忘了去。我晚点就去找老板解释。
他师兄临挂电话前,还是忍不住八卦,又追问谢栗昨晚到底去哪了。
谢栗握着手机好半天没出声,最后才低着声音:师兄,别问了。
作者有要说:谈老板: 我,一个成功成熟的社会人士,对年轻人的感情不感兴趣——
开文了!营业拉!留评红包掉落拉!
再给读者老爷们鞠个躬啦!
第2章 柯伊伯带 二
宋易说过自己有个仰慕很久的人。
那时谢栗问起电脑屏保上的合照,宋易便自若地给他介绍,这人姓谈名恪,是本校的一位师兄,本科毕业后去了普林斯顿,现在人在美国花街。
宋易的态度坦荡自然,谢栗也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谢栗开窍晚,本科快毕业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喜欢同性。
第一次见宋易,是院里给博士生的迎新,宋易是迎新讲座的主讲人。
英俊的青年挺拔端正地站在多媒体教室的讲台上侃侃而谈,在一群格子衬衫面目不清的理工男中间,格外惹眼。
那天迎新结束后,别的新生都被自家师兄姐捡走了,谢栗的师兄临时有事不能来,只剩他一个人站在多媒体教室门口,不知道该去哪。
宋易锁了教室的门,走到谢栗旁边,友善而温柔地提议带他去宿舍看看。
谢栗如此自然而然地被这副面孔迷住,如同小型天体掠过巨大行星时,会理所当然地被吸引、捕获。
只是和宋易交往的一个月里,没有情侣的亲昵,也没有任何甜言蜜语。
宋易高洁得像一座神像,温和而有礼的外壳如同土卫六上坚硬厚实的冰层。
但谢栗想当然地以为,宋易就是这样的性格,需要时间来一点点融化。
直到昨天。
原来宋易并不是一座神像。他一贯彬彬有礼的面貌下,还有只在某个人面前展现的一面 -- 会主动拉住别人的手,会露出可怜的样子,会低声地哀求和撒娇。
去医院的路上宋易哀哀地跟对方说自己难受,进急诊室的时候拉着对方的袖子拜托对方别走。
而谢栗就像一团空气被晾了在一边。
宋易甚至没看他一眼,没有责难,没有质疑,也没有解释。
唯一的愤怒,还是宋易在急诊室里听到外面两个人的对话。当那个男人说无意卷入的时候,宋易才急眼了。
谢栗那么聪明,只要几秒,就够他将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
那张屏保上的旧照片,宋易在对方面前展露的情态,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
这不叫仰慕,谢栗想,这他妈叫暗恋。
宋易是暗恋了一个人很多年。
可他暗恋着别人,还接受谢栗的示爱。
这算什么事?
一整个早上,谢栗都像个游魂似的,迷迷糊糊地上完一节高能物理,又晃回办公室。
他师兄程光正在办公室敲代码,一见他就扑上来:昨晚上老板脸都绿了。
谢栗随口扯谎:昨天不太舒服,不小心睡过头了。
程光竟然也信了,拉着谢栗左右看看:栗啊,论文还没发够,革命尚未完成,身体要紧啊。
谢栗和宋易交往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在别人面前留下蛛丝马迹。
这倒是件好事了,至少现在没人会把他的狼狈和失恋联系在一起。
谢栗不想再谈这件事,于是岔开话题,指指他师兄屏幕上的代码:对了,上个星期你说数组指标整型溢出,应该还是 Fortran 90的问题。整个模块没法调用,编译错误太多的话,维护也没有意义。所以我干脆用 C++重新做了算法模块的部分,用微扰论来替代求解。代码就在服务器上,回头师兄你接上试试。
程光一听,激动得老泪纵横,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这半年都在做一个星系团尺度上的暗物质演化模拟。但原始模块用的是一种二十年前的编程语言。程光撅着屁股维护半年,依然 bug 百出,不能跑出个像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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