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自己给自己鼓劲一般,使劲点头:够。
沈之川临走前又想起另一件事:程光有护照,你还没有吧?没有赶紧去办一个。
第二天上午,谢栗去给本科生带第一堂观测实践,领着一群二十几个叽叽喳喳的本科学生浩浩荡荡地从教室里出来。
这帮学生对他好奇得要死,眼神中都带着打探,探照灯一样。
谢栗心里明白多半是因为谈恪。
他肃着脸,一人发一把手掌大的三角尺:今天的实践内容,是用这把尺子测量计算明德楼的高度,可以几人组队,实践报告按组交,要写清楚详尽的原理、步骤和测量计算过程。报告分数会计入你们总成绩的一部分。
本科生就地散开,拽着尺子三五成群。
谢栗远远看见有几个学生凑在一起,看样子像是在玩手机。可等他一走过去,学生们又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反而让他不好说什么了。
实践课一个半小时,上下来比他在操作台前站一天都累。
下课前他一一把尺子收回去,再次反复强调实践报告的重要性。
那几个学生照旧嘻嘻哈哈,不知道听见去没有。
从器材室出来,谢栗再次接到了谈忻的电话。
谈忻在电话那边语气为难:谢栗,我爸爸想见见你,你今天有时间吗?
谢栗顿时也很为难:谈恪知道吗?
谈忻压低声音,好像是不大方便:我哥哥不知道,我没告诉他,我怕他知道了又会和爸爸吵架。如果你实在不方便就算了。
谈启生对谢栗有种超乎寻常的感兴趣。这种感兴趣说正常也正常,说怪也怪。
谈启生从没关心过谢栗和谈恪的事情,可又总想把谢栗拉进谈家的家事里面。
那天谈恪那么一说,谢栗猛然回过味来,就更加不想再见谈启生。
他私心里怀疑谈启生所做的一切根本是另有目的的 -- 并不是表面上为了让他去劝说谈恪帮母亲迁坟那么简单。
他是从坎儿城出来的这个不难查,厚学奖的那一场风波在学校论坛上闹了沸沸扬扬,甚至他的录音也是对外公开的,略一有心就能获得,那一个星星的孩子或许根本只是一个试探 --
试探他和谈恪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而当时他确实因为谈恪的不告知而愤怒得昏了头。
而事实上,谈恪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谢栗越想越心慌起来。
谈启生在他心里从一个受人崇敬的科学家,变成了一个心机重重的父亲。
他越是这样想,在谈启生面前越不自在。
谈启生打量他的样子,似乎很关切:你的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学习辛苦了?
谢栗猜他叫自己来,是又要提谈恪母亲安葬的事情,心里更加抵触,只摇摇头。
谈启生重咳一声,又说:上次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你都没有完成啊。按照上次说的,那我不能同意你和谈恪在一起。他不让他母亲回来安葬,以后我们夫妻分葬两地,我也不能让这个臭小子舒心嘛。
谢栗面无表情地哦一声。
谈启生皱起眉头:你这个哦,是个什么意思?
谢栗想起了那次在谈恪家的书房里那个雷霆咆哮的电话,直觉谈启生这个人的脾气不是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但他的脾气也不怎么好呢。谢栗一边心想着,一边开口说:您知道地球绕着太阳转吧。
谢栗忽然如是说道。
谈启生的眉头皱得更加深重,看谢栗像看着一个傻子。
谢栗挺直脊梁,继续说:而太阳只是英仙臂上一颗小恒星。银河系有四条旋臂,银河系外还有 135 亿光年的宇宙。宇宙不绕着任何人转。
他指指谈启生:你,还有我,谁都不是宇宙中心。就是这个意思。
谈启生的脸色像夏天暴雨将来的天,蓄势勃勃地沉了沉,紧接着一连串的咆哮如雷暴一般砸下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宇宙中心?你的意思是我还管不了你们了是不是?谁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谈忻在外面听见动静,飞快地推门进来。
谢栗抱歉地看她一眼,抓起书包来对着谈启生一鞠躬:我先走了,您多保重。
他跑得飞快,走出去好远仿佛还能听见谈启生的咆哮声。
他猜的没错,谈启生果然是不同意他和谈恪在一起,打一开始就是的。
谢栗从医院出来,才掏出手机来给谈恪打电话。
电话甫一接通,他立刻对着手机承认错误:谈恪,我和你爸爸吵架了。你爸爸说他不同意我们谈恋爱,我说他不是宇宙中心。你爸爸特别生气。
谈恪拿着电话,实在没忍住,当着方显的面闷笑一声。他实在难以想象那是个什么场景。
谢栗看着挺乖顺的,但惹急了说咬人就咬人。
谢栗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认错:让他这么生气我很抱歉,但我也真的非常生气。他就算不同意我们两个,也可以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为什么要拿你妈妈的事情来试探挑拨我们呢。都怪我太蠢了,上回竟然什么都没想。对不起,我那天不应该朝你生气。
方显眼见着谈恪的表情由晴转阴又转晴,忍不住十分好奇电话那边到底说了些什么。
谈恪挂了电话,他实在忍不住凑上去:我发觉你谈恋爱以后,有人味多了。
谈恪推推面前的文件夹:我以为我在你们心里,只有铜臭味。
方显被发觉说人坏话也毫不尴尬:铜臭味多好闻啊,那是运通vip 室的沙龙香好吗?
去年有个女客户瞄上了谈恪,旁敲侧击地打听他的喜好。方显直言不讳,谈恪其人最爱铜臭,唯一的爱好就是每天泡美金浴。
方显开完小会,从谈恪的办公室出来,给沈之川打电话,心血来潮约他出去蒸桑拿泡温泉。
沈之川心情倒是好,只是有点莫名其妙:明天还上班,今天泡完几点才能回家?
方显大手一挥,表示这都不算事儿:就在那住嘛。我回家给你收拾一身明天穿的换洗衣服,明天早上吃完早饭我直接送你去学校嘛。
沈之川从来没这么疯过,非常犹豫。方显一见有戏,立刻软磨硬泡地缠上来:川川,我这两天加班,肩膀好痛啊,腰也痛啊,你说我会不会得腰椎间盘突出啊,万一得了你可怎么办啊。
沈之川毫不留情:那正好,得了就不用每天费尽心思往我的床上爬了。 他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沈之川没明说不去,意思就是同意去了。
方显美滋滋地哼着歌回办公室。
那天方显主动开口留宿沈之川,沈之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其实一开始谁都没打算干什么。
开始只是躺在一张床上聊天。
方显絮絮叨叨地讲他自己那点事。
沈之川越听越不对劲,谁能在自己家里走丢?谁小时候挨罚跑步能在自己家后院里跑到虚脱?哪家的兄弟俩在自己家玩捉迷藏玩到差点溺水还没人能发现?
沈之川忍不住缓缓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你该不会每天都在五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吧?
方显在夜灯的昏暗光线下眨眨眼,一本正经:我的卧室最多也就三百多平米吧?五百多平米的床,那得是钢筋水泥床柱才能撑得住床板的重量吧?这不科学,哪有这种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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