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武就坐在正中间的那把椅子上。
他身材偏胖,生得一双圆眼,两颊堆着白满的肥肉,脸上常常带着笑容,乍一看,长相没有一点凶恶,反而有些和善憨厚。
但蒋诚知道,贺武连杀人时,也能这样笑。
贺武抽着根雪茄,轻松平常地说:“阿诚,你不老实。”
他话音刚落,身边有个人拎起一根棒球棍,狠狠挥向蒋诚!
他躲不及,那一瞬间,疼痛在他头上炸开,蒋诚眼前猛地一黑,当头倒在地上。
眼前天旋地转,只有天花板上的灯放射出模糊的光线,不断地抽离、扭曲。
他疼到极致,反而连叫也叫不出来,剧烈的耳鸣长达半分多钟,蒋诚才渐渐再找回意识。
清醒,一定要保持清醒。
蒋诚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眉骨,不断地淌。
蒋诚大口喘着粗气,吐字十分艰难:“大哥,我不明白……”
“阿诚,一直以来,我都很欣赏你,但你不该欺负正天。”贺武说话,永远慢条斯理,像是一个长辈,在很有耐心地教诲。
“他是我的表弟,虽然不成器了些,做事有点混蛋,但毕竟跟我沾亲。家里人托我好好照顾他,现在你把他弄进局子里,让我很不好交代啊。”
“我,欺负赖正天?”蒋诚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但却低低笑起来,连忙点头,“确实,他要不是你表弟,我早废了他。”
“你他妈还敢说!”拎着棒球棍的人冲蒋诚大喊,“是不是你设局陷害赖哥!”
蒋诚冷眼,抬手将眉骨的鲜血抹去,痛苦令他的表情更加骇人。他看向那人,沉声道:“我跟大哥说话,做狗的不要乱吠。”他又指了指自己的伤口,“你给我记着。”
“你——!”
不知怎么,他忽地胆怯起来。
蒋诚这样子竟看不出任何心虚和紧张,难道,真不是他做的?
蒋诚懒得理会他,他闭上眼晃了晃脑袋,终于将那股令人呕吐的晕眩压下去。
蒋诚转头看向贺武,继续说:“正好大家都在,这些年赖正天惹了多少事,搅黄多少生意,他们有目共睹。大哥,兄弟跟着你是要发财的,不是来给他擦屁股的!”
贺武眼部肌肉轻微抽了抽。
“我设局陷害他?”蒋诚笑着,“他杀人,难道是我逼得?黄毛一个小孩儿,吓得魂都没了,他知道我做过警察,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办。当时有兄弟就在我身边,是我教他怎么处理尸首,怎么躲过警方的调查!”
有人出口为蒋诚解释,“我在场,这件事我可以作证,诚哥真的是在帮赖哥。”
“我不是帮他,我是帮你。”蒋诚否认,眼睛通红地盯向贺武,“我蹲过两年的牢,你弟弟贺文在牢里被人欺负,我替他挨打,因为护着他,我后腰上还给人捅过一刀。出狱后你让我跟着你做事,我蒋诚一步步走到今天,看得不是财,是义!”
“当年警队不要我,是你给我出路,给我脸面,我记你的恩。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赖正天这次不死,我也要把他整死!”
“……”
蒋诚讲义气,他们是知道的。自从他来到贺武身边,但凡有事情求他帮忙,蒋诚就有本事摆平。这些人中有不少受过他恩惠的,现在听他这一番言辞,内心也不免有所动摇。
更何况赖正天干过太多出格的事,贺武对他一而再、再而叁地维护,他们面上不说,可心里总会不满。
人群中有人发出声音,是替蒋诚劝解:“大哥,这件事还是调查清楚再说。”
“我相信诚哥,他跟赖哥是不对付,但也从来没有耍过阴的。”
“我也相信诚哥,他不是那种人……”
贺武突然笑了,“怎么,这一个个的,是想认他做老大了?”
他们胆寒,噤住声,全场一阵沉默。
额角的鲜血还在流,一阵阵钝痛反而让蒋诚更清醒起来。他又喘了几口气,说:“大哥,你也不用吓唬他们。我没做过的事,没人能强冤到我头上,谁也不用替我说话。”
蒋诚将手伸向口袋。
贺武身边的保镖一下举起枪,警告:“别动!”
蒋诚解释:“赖叁栽了,你把他当兄弟,想给他出口气。可你知道——他又是怎么看你的吗?”
贺武沉着脸,食指点了点,示意蒋诚继续。
蒋诚从口袋里拿出来,是一个钥匙扣,企鹅仔形状,拔掉它的外壳,就露出一个U盘。
“关灵就是因为偷拍到这个视频才被杀的。”
有人拿来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打开后,他就将屏幕抬到贺武面前。
除了贺武,没有人能看到视频画面,却能将视频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
“您就在审批文件上盖个章,很简单的。事成之后,我抽叁百万给您。”
说话的人是赖正天,声音里混着电流的刺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