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摇头,脸上浮出一个苦涩而冰冷的笑:“恪王的生母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如何说的。”
应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睛在不断睁大,手里的纱布被捏得咯吱作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可抑制地打着颤,仿佛揭开那个秘密,便要夺走他所有的勇气和力量:
“因为她……”
姬倾缓缓抬起了眼睫,睫影上跳荡着火光,声音便沉冷而低缓:
“因为她,不是用大胤的语言说得。”
“在那一刻的剧痛下,她恐怕,说出了自己的母语。”
“她不是胤人……”
大档头的声音缓缓落了下来,像一阵冰凉的雪:
“对,她不是胤人。”
“她和她的族人们一样,来自海洋的彼岸。大胤对他们的称呼是……”
“倭寇。”
仿佛一颗燃烧的火药沉没进了水底,每个人都死死盯着面前虚无的寒意,空气里一片死寂。
但海底深处,骤然炸裂的火掀起了无声的风暴,它嘶吼着、叫嚣着膨胀在每个人心里,那极速炸开的痛意,让所有人咬紧了牙关对抗着骨血里的恨和怒。
每个人的眼眶都泛着血红,但每个人都没有出声。
自二十年前东南总兵重挫倭寇之后,他们无法想象,敌人的手段会变得如此隐秘。
他们早就忘了,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常年与大胤交战,却彻底败给了胤人。于是他们决定,换一种方式捏紧大胤的心脏。
比起鬼虏,他们有巨大的优势。毕竟仅从外貌而言,他们与胤人别无二致。
成年人在军营熟悉大胤的风土和作战方式,而孩童吃着大胤的稻谷,在大胤的骨肉里长成一根刺。
他们乘着风浪自粤州登陆,顶替了死人的身份,此后便以胤人的面貌,世世代代生活在大胤的土地上。甚至渗透了它的权贵、朝廷和军队,他们潜伏数十年,早已闭合成了一道无形的铁索,一圈圈缠绕着王朝的咽喉,只等待索命的那一刻!
在海浪之东,盛开着曼珠沙华的阴土上,崇拜旭日的民族、亡胤之心不死。
贪婪与耐心,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恶毒。
刺啦一声,应慎扯断了手里的纱布。
姬倾和大档头同时缓缓舒出口长气,姬倾的声音似乎因为疲惫,有些沉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