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沿着禁宫的外墙往提督府走,朱红的墙上漫着白雪,间或有横斜的疏枝探出墙来,上面点缀着红梅斑驳。
像是落不下的血泪。
时辰还太早,街上没有几个人,提着两个竹篮的妇人与他们错身而过时,司扶风便不由得多看了一看。
她的篮子里,都满满地装着纸元宝。
像是不敢靠近禁宫,妇人在不远处的街角放下了手里的一个竹篮。她朝禁宫的方向跪下,脑袋嗑在雪里,重重拜了三拜。
司扶风和二档头同时顿住了脚步,二档头幽幽叹了口气:
“百姓里也有记得太子的人呢。”
司扶风沉默了一会,抬头时脸上有寥落的笑:
“她不敢在禁宫脚下烧纸,我们过去拿了,回头替她带到宫里烧了吧。”
二档头道了声好,他们不想惊着妇人,等她转身离开了、才缓步踱过去。她俯身拾起篮子,篮子里堆满了元宝,尖尖翘翘、伶仃孤独。
她在被罗灰子的田里见过这样的元宝,而那时、她还只需要给一个人叠元宝。
她便对着那元宝叹气。
二档头却“哟呵?”了一声,盯着她手里的元宝,眼中却露出些惊喜和怀念的意味,他从篮子里捡起来一枚,在指缝间转了转,叼着烟斗笑起来:
“这位应当是宫里的老人了。”
司扶风愣了愣,目光落在那尖尖的元宝上,微微歪着脑袋:“有什么讲究吗?”
二档头摇摇头,感慨地笑:“没什么讲究,不过是想起些旧事。这种尖尖的元宝啊,现在没人折了,这是当年先周皇后还在的时候,宫里才时兴这样折。”
“先周皇后最是节俭,连宫里的祭祀丧仪也务求简朴,她那时教宫人们把纸裁成两半,一张纸便可叠两个元宝。只不过叠出来尖尖的,不大合贵胄们的意思,所以她后来不在了,也没人这么叠了。”
司扶风听了,望向那妇人沿着墙根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叹息:“那她也许是先周皇后在时的宫女吧。”
二档头循着她的眸光看过去,眼中细细描摹着妇人婉约的身姿。
恰好一阵疾风,吹得枝头一沉、细雪纷纷扬扬,妇人斗篷的兜帽被那枝桠挂住,扯落下来一些。
露出了发鬓间颤动的翠翘。
二档头的眼神便有些怔忪了,他垂下眼,难以置信地自语:
“那不是先周皇后的东西……道是咱家看错了?”
司扶风沉默了片刻,脑子里不知为何,反复浮出被推平的山神庙前、未能燃尽的元宝。
她微微皱起了眉,低声问二档头:
“先周皇后身边放出去的宫女多不多?”
二档头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别说多不多了,据说成嘉三年之后、内庭活下来的宫人就没几个,咱家那时得亏还没进宫,不然您可见不着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