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之前,又出了多少个饱食了大胤血肉的贵胄?
姬倾缓缓别过脸,他的目光穿过茫茫夜色,望向千万里河山。那每一座山的起伏、每一条江的蜿蜒,都是他曾夜夜描摹、日日牵挂的熟悉。
可这一刹那,这河山上奔亡着吃人的鬼,这人间,陌生得叫他也心生寒意。
他再开口时,笑意悲凉:
“你又猜对了。”
“鸠占鹊巢、借花献佛,他们要的士兵,大胤替他们训练了。”
“大胤亲手锻造的利器,如今、架在了我们自己的咽喉上。”
司扶风后退了一步,她定定地望着姬倾,眼里浮动着灯火,像是茫然、像是隐怒:
“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是因为挖掘这个秘密而死的?”
“你的师傅是不是也……”
姬倾勾起一个笑,眸光落在晚天上,像一块冰冷沉铁,缓缓被夜色的海洋淹没:
“他是。而除他之外,仅我所知,还有几千名忠臣、良将、番子、锦衣卫甚至内廷的女官因追查此事而亡。他们中许多人,连完整的姓名也不曾留下,只留下了蛛丝马迹、在指引今日的我们。”
“也许这一路上,他们一边为死去的同伴洒下烈酒,一边痛饮一杯,继续往死路尽头走。他们的昨日,极可能、便是你我的明日。”
姬倾的声音在微微颤动,然而他没有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司扶风忽然狠狠勾着他腰间的金带,把他往怀里一拽。
他的身体重重压在少女的躯体上,炽热的温度交叠着,而那姑娘靠在柱子上,明明被他圈在怀里仰头看他,却没有一点羞怯的姿态。
反而眸光亮得迫人:
“我不怕。”
“你说、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人,那这漫漫长夜,你我便不是独行。”
她忽然绽开一个神气的笑,那是寒风吹不散的执拗、是夜色压不弯的骄傲。她所在处,连晦暗的烛火、也明艳得照亮了满目河山:
“敌人藏在夜里,但还有许多和你我一样的人,也走在这夜色里。朝堂、东厂、锦衣卫、军中,甚至闺阁内院、贩夫走卒,他们之中,有敌人、也有你我的同伴!”
“何况这所有人之外,我还有你。”
姬倾的心口在剧烈颤抖,他的呼吸深切又绵长,开口时、连唇都在颤:
“你……”
“你听我说完!”司扶风望着他,歪歪头笑了。
她猛地抬起手,扣住了姬倾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按。姬倾只觉得脊梁上一阵战栗,有火烧在骨血里,烧得人的腰肢、又软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