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日越来越近的陈碧云则负责裁纸,活儿容易,还有工钱拿。
家庭简陋小作坊就这样运作起来,很快变成了村民们闲暇时分最爱观光的地点之一。不管是上午下午还是晚上,只要不是饭点,总有几个人结伴来串门儿。一开始还唠几句闲磕,假模假式地夸夸陈姜越来越水灵什么的,后来连开场尬聊都省了,直接蹲在院里看她们手作。
其中来得最勤的就是王七婆的大儿媳张氏。她不会不知陈姜和她婆婆抢生意的事,但她没有表现出一丝把陈姜当冤家的样子,与姑嫂侄三人说话都亲热得不得了,尤其是对陈姜。有时正在画画,她就在一边不停地大惊小怪,啊呀,咦哟,天呐之类的感叹词层出不穷。
略显尴尬的是,陈姜让人看,但一旦投入工作,从不理人,随你在旁边一惊一乍,她都能全心沉入手里的活计中。张氏就像故意捣乱,越不理她,她叫得越欢,直到陈碧云听不下去出面撵人。撵了她就走,走了第二天再来,两只眼睛扫描仪似地把陈家里里外外都给扫了个遍。
陈姜想,结果一定是令她失望的。白天的工作都是碎片,每天夜里的整合才是重头戏。头天她只看到陈姜画了一张素色鲤鱼,第二天再来,这条鱼已经满身红鳞,头尾昂然,活灵活现地置于底座上了。
张氏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就是想不通这鱼是咋从平的变成圆的了,
当亭台楼阁,牛马车轿,和近六尺高色彩斑澜的纸牌坊竖起来的时候,围观了小一个月的人发现自己除了学会怎么泡竹子了之外,啥也没看懂。
三月中,周掌柜带了几架大板车如约而至,拉走了货,给陈姜结钱,顺便又提了一嘴周望元。陈姜直言不讳自己太累,须得好好休息几日才能去与周兄共享酱肉面了。周掌柜见她小脸瘦了一圈,便又提议道:“何不雇些人来做粗重活?”
陈姜笑道:“正有此意。”
只两个店的货就把她累成这样,摊子铺大了,不雇人分工合作是绝对不行的。但是这个计划,得放在陈碧云出嫁,搬新家之后再考虑了。
三月二十二是好日子,陈碧云到底没有返回老宅待嫁。从二月到三月,万氏来闹了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打着劝老闺女回家的名义,实则来找二房的茬。有几回她撒起泼来踢凳子掀盆的,还想撕了陈姜做好的半成品,全是陈碧云靠犯“气病”一力挡下,她哭骂的段数没有万氏高,但下手没轻没重不留情面,不管谁上来拉她,统统要挨打。乔氏挨得最多,因为她最喜欢跟着万氏来闹事。
陈姜太忙,没空应付她们,陈碧云愿意出头,她就不再多嘴。到了十五那天,万氏终于服软,她不想让张家看不起自家,也不想真跟老闺女反目成仇,于是派陈恩举和百顺把早早备好的嫁妆嫁衣全给运到二房来了,拉了些土坷垃倒在老宅院子里,对外声称要修房子,老闺女从她二哥家出嫁。
其实陈碧云在二房住了那么久,村人早知母女俩有龃龉,这种声称也就是做给张家看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