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身旁有人同她说话。她微微偏头,很认真地聆听似的,然后就笑了。笑着时她浓密的睫毛微垂,微微一敛,而后却缓缓地抬起来,就像一只自恃双翼华美的蝶,吝惜地拢住双翅,而后却又一点一点展开,戏弄人、引诱人似的。那种笑法。
三殿下的眼神蓦地幽深。
她自然美得非凡,但因年纪尚小之故,世人看她,或许都还当她是个孩子。他初次见她,未尝不是同世人一般,只当这是个美得奇异的孩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着她时,眼中便不再是孩子,而是妩媚多姿的女子了。平心而论,她妩媚的时候其实不多,且当她做出那妩媚的姿态时,她还常常不自知。但这种不自知的妩媚,却更是令人心惊。
国师因见三殿下沉默了许久,着实想问他几句郡主之事,故而试探着叫了他一声:“殿下?”
三殿下收回了目光,却还有些发怔似的,半晌,他突然笑了笑,扇子轻轻在座椅的扶臂之上点了点,问国师:“她脸上的妆容叫什么,你知道吗?”
国师莫名其妙,他本来预感三殿下要同他谈的是如何从成玉口中套出红莲子的下落,乍然听到这离题十万八千里的一个问句,感到了茫然。好半天,才十分不确定地问连三:“殿下是说,红玉郡主的……妆容?”
三殿下玩味似地念出了那个名字:“红玉。”
国师稀里糊涂地隔着大老远遥望郡主许久,凭着伺候后宫三千的先帝时增长来的见识猜测:“落、落梅妆?”
“落梅妆?冰绡为魄雪为魂,淡染天香杳无痕,一点落梅胭脂色,借予冬日十分春。”三殿下笑了笑,“倒是很衬她。”
国师虽然是个道士,但文学素养还是够的,隐约觉得这几句咏梅诗却不像是在咏梅,倒像是在咏人。再一看场上的郡主,国师的眼皮一跳,那一张脸肤光胜雪,殷红一点落梅点在额间,可不就像是在那难描难画冰雪似的一张脸上增了几分春意?
三殿下站了起来,似乎打算就这样离开了。
国师眼皮又一跳,不禁上前一步,诚恳规谏:“殿下,您候在此处的初衷应该不是来夸赞郡主的美貌的吧?您在这里待这么久,不是为了堵住她会会她么?”
三殿下头也不回:“改日吧。”
暮色已然降下,国师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暮色中,他感到了蒙圈。
第十章
是夜有宴,成玉没有出现。皇帝来曲水苑是为着消夏,关乎游兴,故而时不时便要宴一宴大臣,宴上一向还有杂耍和歌舞助兴。皇帝晓得成玉是爱这个的,但宴上却没瞧见她人影,皇帝气笑了,向沈公公:“她居然还知道躲朕。”
沈公公替成玉谦虚:“小郡主也是个有羞愧之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