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桂生皱了皱秀眉,坐在炕几的另一头思索了片刻便道:“月升那孩子脑袋瓜子很灵活,不如把他叫来,问问他有什么想法和主意,如果他出的主意好,那你就答应我上次给你说的事儿!”
黄精荣愕然:“呃,你上次说的什么事儿?就是让月升管公兴记的事儿?”
“对!”
考虑了一会儿,黄精荣便扭头对黄振乙吩咐:“去将月升叫来!”
“是!”黄振乙知道,杜月升这次恐怕要发家了,不过他也不羡慕,他自知自家平凡庸碌,又欣赏杜月升的聪明伶俐、活络机警,而且杜月升就是他引荐给黄精荣的。
没过多久,就见黄振乙领着一个身穿灰布长袍,袖口挽起露出白色内衬、身材显得有些偏瘦的年轻人进来,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上海滩最著名的大佬杜月升。
此时的杜月升才不过二十一岁,他在黄精荣手下干了好几年了,已经是黄精荣最得力的八大金刚之一,不过他还没有开门立户。在黄公馆做事,上下人等并无薪水可拿,因为一般人都这么觉得,既然有黄老板的牌头可资利用,底下人应该反过来按月孝敬黄老板一些才对。但是杜月升虽已获得老板娘林桂生的信任,他仍还不敢放手自寻财路,和公馆里其他的人相比,他除了不定时的赏赐,没有其他收入,自然显得比较寒酸。于是,老板娘想起应该挑挑他了,桂生姐主动地给他一个美差,想把公兴记交给他管,前些日子把这事跟黄老板提了提,黄老板当时没答应,说是要再看看。
“老、桂生姐!”杜月升拱手弯腰行了个礼,算是打招呼。
黄精荣放下烟枪,瞟了一眼林桂生,示意她来说,林桂生看见自己丈夫的眼神,便明了其意思,她向杜月升招呼道:“月升啊,今儿找你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儿,如果你处置得当,我就将公兴记交给你去管着!”
公兴记?杜月升心中一喜,脸上却是没有露出半点声色,略微沉吟道:“桂生姐,不知是何事?”
林桂生对杜月升的沉稳表现非常满意,要知道“公兴记俱乐部”可是法租界三大赌场之一,整日车水马龙,门庭如市,真个是:“手谈有豪富,进门无白丁。”
“公兴记俱乐部”赌场并非是青帮的生意,也不是黄精荣的买卖,而是广东财主开的,但是广东人只是有钱,却在上海滩没什么势力,想要在大上海这鱼龙混杂的地界上开赌场没有地头蛇罩着是绝对开不下去的,因此黄精荣自然就成了广东财主的保护伞,他的人在“公兴记”里看场子自然要拿一份薪水,黄老板每月也会得到一份孝敬。
由于公共租界当局管理很严,很少在明面上存在赌场之类的经营场所,可在法租界完全不同,法租界警务处的贪污腐败成风,警务处的头头脑脑们与各帮会之间达成默契,因此赌场、赌档、烟馆、妓.院等见不得光的场所明目张胆地开在大街上。如果能够给这么一间大型赌场看场子,在收入上是十分可观的,可以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在林桂生看来,杜月升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竟然能够这么沉稳,这份镇定是十分难得的,这个人是个做大事的料,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林桂生随即将情况说了一遍,杜月升听后思索片刻便道:“老板,桂生姐,依小子来看,此事很简单,没有人知道那两个江湖豪客逃去了什么地方,是有人看见他们向南逃了,谁能保证他们进了法租界和南市?说不定他们还在公共租界没出来呢?如果咱们真找着那两个人了,万一没得手怎么办?他们俩可是一瞬息干死了八个带枪的大兵啊,这份身手和胆量是一般人能有的么?与这样的人结仇,只怕我们还得好好掂量掂量,咱犯不着得罪这样的江湖豪客啊!不过洋人们那边,咱们也不能得罪,得罪了洋人,他们虽说现在不会把咱们怎么样,以后就难说,我觉得我们不如派些人去做做样子,不必当真,即便发现了那两个人的行踪,咱们也只当没看见,能应付洋人就行了,而且这事发生在公共租界,那是英国人的事儿,与咱们法租界这边八竿子打不着,咱们出工不出力,谁也不能说什么,如果老板实在躲不过去,那就出点钱找两个替死鬼,一方面应付了洋人,另一方面也等于是变相地结交了那两个江湖豪客,不知老板和桂生姐以为如何呢?”
黄精荣和林桂生听得眼睛发亮,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林桂生就道:“好,当初我果然没看错,月升是有出息的人,今日这事就这么办,月升啊,公兴记格只台子,就在巡捕房的隔壁。你去寻他们的老板,就说我喊你来的,要帮帮他们的忙,照例吃一份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