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何易,寒暑忽革,有人力学不倦,有人乐视劝功,有人忧国奉公,有人茁茁而茂。一晃,便是三年。
民间传言,汴陵七百年财脉已破,皇朝的财气终将分散至疆域各处,不再由汴陵一地独美。三年来,汴陵人纷纷由坐贾多改为行商,求新求变,不畏艰难。汴陵商人的脚步踏遍了天南海北,整个皇朝也因汴陵繁华的外溢而焕发出新的生机。
汴陵城天下商都之名,不但没有式微,反而更加壮大了。三年前,汴陵一地的赋税占皇朝岁入的五分之一,三年之后,皇朝近一半岁入都来自汴陵。
这其中居功至伟者,便是汴陵商会那位名满天下的女会长。女财神之称,从前只是戏言,多少还透着些调侃与不屑,如今却是人人心悦诚服。
别处不提,单是京城,三年间便已开了两家春花钱庄、七家春花药铺、三家春花酒楼,五家春花香药局、一家春花航运坊,还有两家春花营造行。
这时节已是初冬,谈东樵一身风尘,牵马穿过京城西市。正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候,马车与行人几乎要将西市街堵的水泄不通。
隔着人流,他眼尖地望见两个熟人——一个是师侄闻桑,今年刚从汴陵栈升上来做了经历,另一个是入断妄司多年的都尉老樊。两人徒手揪着个壮硕的汉子,立时也看见了他,分开人流走过来。
“师伯……咳咳,天官大人,燕北的案子可还顺利?”闻桑带着点小心,笑呵呵地打招呼。
燕北有河神强迫百姓献祭新娘,他奉旨前去,查访了三个月,终于抓住了河神,原来是河里的一头大鲵。
谈东樵:“还算顺利。”看一眼犯人,面如金纸,垂头丧气,身材壮硕,额头深深几道愁人的抬头纹。
“为何不用无定乾坤网?”
闻桑苦笑:“用了,被扯破了。”他压低声音,“是个虎大力。”
虎精多聚居辽东,京城的老五中倒是极少见的。
“他犯了何事?”
“他是个屠户,碰见一个走街串巷卖大力虎骨丹的药贩子,一时物伤其类,就把人给咬了。幸好没全现原形,要是用虎口咬这么一下子,当场人命就没了。”
谈东樵点点头:“押回去吧,虽不是大罪,案卷一定要录实,狱中教化也是极重要的。”
闻桑和老樊互看一眼,知道他回头定要抽这笔卷宗复查。看来,今夜又是个加班审犯人录卷宗的不眠夜了。
老樊欲言又止地看一眼闻桑。闻桑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天官大人,犯人我押回去审问便成,老樊家里有点事,今日就让他先回去吧。”他俩本来都商量好了,谁知出门忘看黄历,迎面碰见孔屠回京。
谈东樵冷冷地扫视他二人一眼:“双人问案录卷,乃是司规,你们是第一天进断妄司么?”
二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老樊耷拉着脑袋:“属下知错了,今夜一定按照司规问案录卷。”
闻桑不忍,继续硬着头皮道:
“师伯,今日有特殊情况。”他凑近低声道,“老樊的媳妇从乡下来探他,只住两天就要回去。您也知道老樊在京城一直买不起宅院,老婆孩子半年才见一回……”
谈东樵怔了怔,半晌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