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小章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个礼:“严先生。”
严衍点点头,随口问道:“钱庄诸事都好么?”
“还算平安。只是苦了东家,我看账比先生慢太多,有些还是要东家自己拿回去连夜核对。”
严衍皱眉,果见春花眼睑下又冒出了久违的淡淡阴影。
官宦之家往往蔑视商人,以为从商者都是奸诈欺瞒之徒,京中的达官贵人们尤甚,严衍从前也算是其中一员。但在长孙春花这里,他只看到一个勤恳辛劳的商人,靠自己身体力行的查访、礼贤下士的招揽和聪慧果断的新意,在强手如林的汴陵商界谋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世人骂她不守闺训,更疑她行事不正,皆因她是女子罢了,实在不公。
坐对面的秦炳坤见他二人落座,大声道:“陈掌柜,寻家和长孙家也就罢了,你一个开饭庄的,也要抢‘来燕楼’?”
陈葛懵了一懵:“‘来燕楼’是什么?”
秦炳坤:“……”看他好像真的不知,便悻悻住了嘴。
春花失笑:“看来这一桌子人,只有陈掌柜一个人是真心来贺寿的。”
严衍也从未听过“来燕楼”,思忖了片刻,正打算不耻下问,却见春花招呼了小章近前,状似闲聊道:
“小章,你总该听过‘来燕楼’吧?”
小章看了一眼严衍,温驯地答:“小的似有耳闻,但内中故事并不清楚。还请东家赐教。”
春花便好整以暇道:“五年前,汴陵营造行里有一位天纵英才的营造师,名唤祝般,这‘来燕楼’,就是祝般师傅设计的最后一座楼宇。祝般师傅在‘来燕楼’上倾注了毕生心血,为了兴建‘来燕楼’,还借贷无数,可在建成那日,来燕楼竟断了一根弯梁,塌了。祝般师傅也因此声名尽毁,倾家荡产。”
严衍听得认真,忍不住问:“既然已经塌了,今日义拍的又是什么呢?”
春花却仿佛没听到,不做声。
小章骤然醒悟,连忙依葫芦画瓢地重问了一次。
春花这才道:“来燕楼塌以后,祝般师傅心有不甘,大病而亡。死后,他生前所绘的来燕楼设计图稿不知怎地到了梁家手里。今日义拍的,就是‘来燕楼’的图稿。谁拿到图稿,就能依图重建一座来燕楼。”
小章已经是个成熟的传声筒了,乖觉地提问:“来燕楼都塌了,设计图稿还有什么价值?”
“来燕楼建成之日,斗拱织彩,横梁云纹,雕镂连檐,藻绣朱绿,果然招来远近十里的燕子,绕楼喜鸣不止。其后虽然楼塌燕散,但那吉祥盛景,汴陵人都亲眼所见。”她顿了一顿,“燕子又称‘元鸟’,即尘世的第一只鸟。修道之人以为元鸟为沟通世间与仙途之鸟,能招来燕子,就能招来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