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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二年六月甲子,册皇后,燕饮讴歌有不敬之辞,太皇太后怒,下狱数百,鸿胪、奉常、宗正诸卿皆坐。又命细审,召大司马大将军与廷尉、御史杂治之,供词有皇后之名,大司马大将军以呈太皇太后。

☆、71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漏子?”

空荡荡的椒房殿里,顾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金丝玉舄踏踏有声,袍袖上的赤底金龙怒目欲飞。

仲隐抱胸冷睨他:“你明知太皇太后会传她去。”

顾渊看了他一眼。“是。可朕拦不住。”

“怎么拦不住?”仲隐反唇相讥。

“你倒试试看,你能拦住谁?”顾渊冷笑,“你是能拦住阿暖,还是能拦住太皇太后?”

仲隐道:“天罗地网,必有一疏,这案子牵连那么多人,就算一个乐工也能把阿暖咬下去,这么危险的时候,你还偏让她往长信殿走?”

顾渊摆了摆手,“不。”话音忽然沉静了下来,“她是大靖的皇后了。一个乐工的供词,是不足以定她的罪的。”

他走到大殿外边,撩袍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径直坐下了,又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地。仲隐却没有坐,仍是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写供词的人必然很有分量。”顾渊慢慢道,“必然是个懂得其中关窍的精明人,说不定,还是宫中的老人。”

仲隐的思路飞快地转了几个圈,“你身边那个谁,怎么不见了?好像姓孙?”

“孙小言?”顾渊沉吟半晌,“有可能。”

仲隐道:“你该去问问朱廷尉。”

“朱廷尉?”顾渊轻轻一笑,“查案的是大司马大将军,可不是朱廷尉。”

仲隐一怔,旋即道:“不错,现在外间都在传,广元侯举恶不避亲,把自己亲生女儿都推出去了。”

“他却不知‘亲亲得相首匿’。”顾渊冷笑,“太皇太后这棵树,便这样好乘凉?”

仲隐沉默了。顾渊感觉到自己这话在光天化日之下是有几分不妥,然而立刻就为自己这种感觉而分外羞耻起来:他是皇帝,他议论谁不可以?他又颇无赖地想,自己现下讽刺了太皇太后,是不是要论个“谤议尊长”罪?

“啊哈,”他低低地笑了,“你也怕啊,彦休。”

“我怕什么?”仲隐下意识地问。

顾渊跺了跺脚下的石阶,“这里是未央宫,太皇太后在长乐宫。相距那么远,可朕与你,都不敢乱说话。”他笑得怡然自得,“原来权力是这样的东西啊。”

仲隐侧头看他,年轻的帝王脸上挂着面具一样的笑,没有丝毫的温度,盛夏的晴空之下,闷塞的宫墙之中,他一身冠冕常服一丝不苟,连一点汗渍也无,竟似鬼魅般窜着寒气。剑眉紧蹙,似在思考,又似在忍受着极烈的痛苦,在这炽热蒸人的长安七月的太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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