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济垆一怔,下意识放下了遮挡阳光的手。微微泛红的眼眸瞬时浸满了金乌的赤色,连脸庞都被映上了柔润的夕光。他站在那里,不避风吹、不挡日晒地站在那里,不计得失、不看前程、不留后路地站在那里。
就这样站在那里。
“天凉了。”
他笑了笑,拢拢身上的大氅:“全府的银子都在账房里了,账房的钥匙在闻钟那里。天要暗了,你们快些取了,快些……”
“回家罢。”
第31章狗屁架子
顾济垆几乎不能回想昨晚的事情。每一个画面都能在瞬间刺裂他的心肺,撕戳他的灵魂,叫他片刻不得安宁。
那种撕裂般的痛感从宁承世身上袭来,直勾勾地戳在了他的心坎上。他从未见过宁承世这副狼狈的模样,他本该是骄矜的、孤傲的、鲜活的,但却成了浴血的、瘫软的、颤抖的。
这本不该是他的。
太医已在顾济垆赶来之前为他上了宫内最好的伤药,喂他服下了最好的汤药,却始终救不回他残喘的命——
他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了。
“用刑太重加上五内郁结,最终回天乏术。”顾济垆颤抖着将手伸到宁承世身前,却连一处地方都不敢触摸:“这是太医的诊断。”
“不过才一个下午而已……他们是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宁承世才刚刚被从刑架上放下来,此刻就连呼吸都带着痛意。他躺在草垛上,无奈地扯出一个笑来:“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济垆,快、快些扶我一把,帮我支靠在身后这堵墙上。”
“这草垛子太刺得慌,痛。”见好友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宁承世只得好言好语同他讲道理,甚至还开了个毫无笑点的玩笑:“要我说,还不如刚才那个架子上舒服。”
“呸呸呸!”顾济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回头恶狠狠地剜了刑架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动手去扶他:“你若再瞎说,我现在就去把那个狗屁架子砸了!”
宁承世如愿以偿地靠在了墙上,舒服的直咂嘴,连怼人的力气都有了:“当年我们几人一起闯江湖的时候,除了清瑶,就属你的功夫最差了。还想砸人家架子……”
宁承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听到了顾济垆明显加重的呼吸声,和拼力抑制的怒火。
良久,宁承世终于决议打破这片死寂。他揪了节乌麻麻的杂草,轻手掷到顾济垆身前,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恰如当日少年:“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被围困几日几夜都没东西吃的时候,饿得连这杂草都能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