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迟疑起来,想象她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不哭闹不嘲笑,他顿时慌张,又心疼,想要对她温言柔语明志。然此刻她不在眼前。他无以明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掉头离开此地。
可是今儿他还有事呢,且来都来了,忽然走也奇怪。
他就想,往后还是不来了吧。小秀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等他成了亲,有了妻,自然要收敛行止,不再涉足这等地方,比不得年少轻狂。因此也不算欲盖弥彰,正是顺理成章。若像今日非来不可,也要告诉她一声,她好派人跟着他,然后放心。
他为自己量身定做温柔夫婿的款式,反复核对尺寸。
一路心思电转,他顺着铺陈的大红色地毡走进花船中央大厅。厅内姹紫嫣红、环肥燕瘦,更兼娇声软语,看见他,都迎上前来。
他脚下不停。径直走向里边。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一边走,一边含笑打量周围。
他,喜欢这样地方!
念头一起,他慌忙对心底安静的人儿解释:“别误会,我不是喜欢这醉生梦死、消魂蚀骨的温柔,而是这地方好比万丈红尘的缩影,无论什么人到了这里,都原形毕露。比在外面看得清楚真相。”
瞧,那边那个书生。正一脸深情和一个女子对诗,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刻骨相恋,却不知他就是个骗子。骗钱攻读!
夏家兄弟也在座。
韩希夷一直奇怪:夏大人对长子教导严厉,对这两个庶子却十分纵容,任凭他们流连烟花之地。他们在此,想必今日醉红楼又要推出新人了,因为他们兄弟最喜欢拔头筹,仿佛这样就显自己干净了。
咦。那不是周记的少爷周逢春?
他正和红莲坐在一处。
红莲一见那俊逸无双的身影,立即站起来。
“韩少爷,奴家等候多时了。”
娇柔的身子依偎过去。
韩希夷心中一愣,身形不动,笑吟吟地看着周逢春。
风姿卓越、意态飞扬,令周逢春自惭到绝望。
周少爷目光阴沉不定,竭力容忍。
韩希夷便笑问:“周兄似乎不高兴?”
周少爷忍气吞声赔笑道:“哪里!韩兄请便。”
韩希夷越有风度,他越不敢同他争。若不然,真要赌斗,无论家世财富,还是诗词曲赋,或者慷慨气度,最终他只有丢脸的份。
韩希夷抱拳道:“如此,谢过周兄。”
遂转身往东南角的小舱房行去,那有他常要的雅间。
红莲自觉跟上,亦步亦趋。
到门口,一位妈妈忙上前来赔笑道:“韩大爷,今儿没想到韩大爷会来,这房间就没留。现在刘大爷在里面待客呢。韩大爷不如就在外面小坐,待会红玉姑娘就要献舞了。瞧夏少爷他们都出来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