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从扩大开来的孔洞里,掉出来几根大小不一的人骨。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少年停止了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重见天日的骨头,仿佛它们不再是水泥的一部分。
从褪色的墙纸边缓缓起身,他歪过脑袋,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我以前还一直在想,你们都还没有变成大人,能去哪里呢?”
他蹲在一颗完整的头骨前,顽皮地拨弄着它的颅顶。
“原来,孤儿院的阿姨把你们藏在这里了。”
裘世焕相当随意地扔掉手上的插头线,这东西对他来说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除了破坏,他亟需找寻足以引发兴趣的玩具。
毕竟,这场狩猎游戏从最开始就不值得他操心。
作品展示墙上,一只不知由谁编织的白兔子吸引了裘世焕的注意。
比起兔子,它更像是一个奇形怪状的线团。长短不一的耳朵被两枚图钉贯穿,受难的假上帝被钉在了展示板中央。
少年好奇地走上前去。
他拍掉兔子腹部的灰尘,用食指按了一下它缺损的右眼。
兔脑袋像失去弹性的泥巴一样凹陷进去。无论他等待多久,都没能恢复原状。
“真遗憾。”裘世焕干脆掐掉兔子的脑袋,将小小的毛绒团弹到地上踩扁,“我还以为能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呢。”
告别公共活动区域,裘世焕漫步在长长的走道上。
无人打扰的惬意,唾手可得的胜利令他心情愉快地踢开了见到的第一扇大门。
木缝间的碎屑犹如颠倒沙漏中的细沙,款款流淌下来。
裘世焕看着泛黄的食堂。
他依稀记得这里食物的味道。
酱汁排骨总是很咸,被大量的酱油提成了红黑色;河鱼料理大部分时间都是红烧做法,细刺多得让人头晕目眩;咖喱鸡丁的土豆块四四方方,口感硬实难嚼;切碎的胡萝卜混在肉饼里蒸熟,很难在甜与咸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只有每周五才会供应一份甜点。
甜点的具体味道他记不清了,因为大家对糕点的评价向来都是“难吃”。
但裘世焕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对每个月中旬的那块草莓拿破仑酥爱不释手。
少年逐渐从消弭的余味中缓过神来。
他环顾着空无一物的食堂,审视着翻倒在地的椅子,不再相连的长桌——他忽然发觉,原来沉默也有自己的声音。
发霉的木板、侵占了每一道细缝与角落的蛛网,以及在阳光下享受短暂一生的飞虫。
它们每一个都在发出记忆里的回响。
靴子落在凸起的木板上,往里陷了一公分。
血迹玷污了这条他曾走过无数次的长廊,促使年轻的死神追赶着蜿蜒缭绕的气息,准备收割那条仓惶而逃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