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微微合拢几分,眼眸低垂。裘世焕将半罐啤酒推到江彧跟前,十指交叠在下巴处,眼神狡猾而病态。
“——而真正的诚意,是利益不可替代的。是彼此了解,互信,是共同体。只有合作,我们才能干掉金佑喆。”
“不是干掉,是逮捕。”江彧按着太阳穴,像是不知道故事该从何说起,“好吧。好吧,太子爷。我不擅长对你说假话,这点我承认。”
空罐被一拳砸在桌上,角落里歇脚的蛾子被惊得扑棱着飞向灼灼的路灯。
五指渐渐收紧,指节捏得近乎发白。
“六年前,联邦总督换届选举,这本来是每隔三年就会进行的轮换制选举。新任总督顶着压力与丑闻上任后,竟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向各政府机关施压,暗中进行了一次秘密改革。”
裘世焕很认真地听着。
“所谓的改革,就是彻底换掉原班人马,除去他们,包括家人,朋友,甚至密切的接触者。最后,再由自己的亲信接任。”
“知道我和余三海为什么如此忌讳留下指纹、血样,甚至毛发与皮肤组织吗?”
他掐扁了第二个空罐。
“因为——只要松懈一点,只要留下一丝痕迹,联邦的鬣狗们就跟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千里迢迢地游过来等着把你大卸八块,它们甚至连你呼吸过的空气都闻得出来。”
“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却把别人逼得走投无路的家伙。六年来,不论哪一次选举,不论他的丑闻被妖魔化到什么地步,最终都会销声匿迹。那个人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不该属于他的位置上——无耻地享受着权利,享受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江彧放下啤酒,锐利的目光集中在裘世焕身上。
现在,是下注的时候了。
如果他赌错了,眼前有着天使脸蛋的男孩会杀了他。
毋庸置疑。
如果他赌对了,这场看似必败的棋局还会有最后一将。
“——那个人你再熟悉不过了。”
裘世焕眯起眼睛,冷冷地等待着含在酒里的最后一句收尾。
“是你的父亲。裘昂。”
第23章
海岸线上的煤矿船两声长鸣,驶离了开发区港口的岛礁。
两栋塔式高楼灯光大作,五颜六色的光轨变化、宽拓开来,又向着尖顶汇聚。
酒店的角落堆满空酒瓶,烟头在床单上碾得长短不一。
画笔滚到橱柜底部的缝隙里,颜料洒了一身,泼出了手印,也按歪了鞋底。
江彧近乎痴醉地凝视着毛毯间的身影。
每一道笔触不是停留,不是冰冷生硬的描摹,更不是再现。
粘连在画布上的液滴是丝状的欲望。
裘世焕双臂后撑,满不在乎地展示着放松时伸展出来的肌肉轮廓。
蟒蛇般有力的双腿带着足以绞杀任何生物的力量感,向前滑动,笔直地分开地毯波浪般的皱褶。
江彧缩紧了腹部。空气中弥漫着那股要人性命的皂香,没有任何刺激,但江彧感觉自己的大脑和手已然脱节。
他有意压低自己的喘息,有意不让脱轨的意识主导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