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这样说,她却已经低头弯下了腰,方芷阑顺势手揽上楚清姝的脖颈,下巴顺从地搭上她的肩头:可人家就是怕见到那些刀啊枪啊的嘛。
楚清姝揽在她腰间的手腕轻轻用力,方芷阑便被从牛车上抱了下来。
站稳在地上,她的腿还是有些发软,非要拉着楚清姝才走得动道。
第无数次被忽视的黑子:
回到家里,为了不吓到黑子爹娘,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到此事,只是黑子闹闹嚷嚷地非要改个名字:娘,先生说了,要我取一个端正些的名字。
你长得黑,不叫黑子叫什么?刘婶嘴里吐出瓜子皮,那干脆叫你刘黑算了。
哇黑子嘴一咧,开始真情实感的假哭,我不要这么难听的名字。
行行行。刘婶被他闹得头大,自己不放机灵点让先生给你取个名儿,你爹跟俺都不识字,上哪儿给你取去?
话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两个一看就知书达理的大姑娘。
方芷阑被她这么一看,忙摆了摆手:刘婶别看我,我不会。
要是现代还好说,古代忌讳这么多,若是不小心跟什么皇帝太子撞名了,那她岂不是害了他们一家人。
刘婶渴望的目光落到楚清姝身上。
眉眼低敛,楚清姝神色淡淡的:既然黑子从小在河边长大,就叫他刘河生怎么样?
刘河生!刘婶瓜子也不嗑了,一拍手,这名字好!也不酸里俗气的,适合俺们乡下人,咱黑子呀,将来定受河神保佑。
闻言,方芷阑与楚清姝相视一笑。
再过几日,便是春节,方芷阑与楚清姝原本打算收拾好就离开,但刘婶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走,好说歹说,也要二人在此处过完年:你们两个姑娘家家,外面大过年冷冷清清的哪里得行,吃饱喝足,刘婶再给你们装些干货也不迟。
刘家住在河边,这里地多人少,大都被山林所隔绝,黑子头一回大过年的有了玩伴,高兴得跟个猴似的上蹿下跳。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让大家叫他小名,都一律必须叫大名黑子。
楚清姝不怎么搭理他一个小屁孩,倒是方芷阑跟他一起玩得乐颠乐颠的。
两人每天干得最多的就是练射箭,有时候黑子也带方芷阑到山上逛逛,但不敢走得太里面去,怕撞见野猪。
这日两人正在山里玩,黑子站在密林高处,玩性大发,对着山脚下远远射出一箭。
长箭方一离开弓,便没了踪影。
你这孩子。方芷阑伸手在他头上来了下,待会儿找不到你爹可要揍你了。
箭镞都是用铁制成的,对山里人来说,一根箭都浪费不得,平日里猎杀了野兽,箭依旧要收拾干净放回箭囊。
嘴上虽然怪着他,方芷阑自己却跟一只兔子似的,蹭蹭蹭连跑带跳眨眼就蹦到山底下去。
好在方芷阑眼尖,很快便找到这只箭就落在松树林底下,她走过拔出来,刚要回去,却见到通往镇子方向的路上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她在林子里,身形刚好被树木掩盖住,楚清姝便并未瞧见她。
只是面色低沉,迈着步伐向前。
楚姐姐?方芷阑从林中走出来,看了看她来的方向,眼中的迷惑不言而喻。
说起来,这两日的确是有些少见到楚清姝的影子,跟黑子玩得不亦乐乎的方芷阑突然想起。
阿阑?楚清姝脚步一顿,又走到她的跟前,你在这儿做什么?
明明应该是方芷阑问她的,此刻楚清姝却又反客为主,偏偏方芷阑毫无察觉,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捡箭啊,楚姐姐要跟我们一起去山上玩吗?
不了。楚清姝伸手,揉了揉她一头凌乱的乌发,唇角噙起一抹笑意,别跑太远。
嗯。方芷阑点头,很快又跟一只兔子般跑得没影了。
只留下楚清姝站在原地,面色阴沉,不复方才的笑意。
转眼就到了大年夜,刘婶张罗了一桌好饭好菜,鸡鸭鱼肉,样样都有。
自然还少不了本地山上特有的野猪肉。
来来来。刘婶笑着往两位姑娘碗里夹菜,往常过年,咱们一家三口,都是冷冷清清的,今年有你们两个小姑娘,可是热闹多了。
黑子也有样学样,往方芷阑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菜:姐姐快吃!
至于楚清姝,小孩子天生敏锐的情绪让他没那个胆量去夹。
方芷阑见状,也跟着往楚清姝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菜:楚姐姐多吃点。
吃多了才能长高高,生病就会少一点。
一时间饭桌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虽然过年有守岁的传统,但方芷阑哪里撑得住,再加上晚饭喝了点小酒,她吃饱喝足,倒头就睡。
睡到大半夜醒过来,感觉自己身上似乎抱了个软乎乎的东西,方芷阑睁开眼,便看见近在咫尺的楚清姝。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地银辉,她闭着眼,方芷阑甚至能数清她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
方芷阑目光向下,脖子落到楚清姝修长简洁的脖颈处。
那里系着一条红绳,红绳上坠着一块看似普通的玉佩。
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眼下楚清姝手搭在她的腰上,睡得毫无防备。
只要她想,伸手便能夺得。
正在方芷阑发呆时,楚清姝似乎察觉到有人的目光,不耐地动了动,将方芷阑抱得更紧。
温热中还带着点酒气的呼吸拂在方芷阑的脖颈旁。
她睡眠中似乎做了一个极好的梦,连唇角都微微上扬。
方芷阑那些卑鄙的心思,被月光照得无处遁形。
尽管明知这不过是一个书中世界,但去心安理得地利用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她做不到。
可如果她不做,就永远都回不去。
脑海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般,心头涌上一股烦躁,她轻手轻脚地,将楚清姝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放下去。
随后下床准备出门透气。
殊不知,在她弯腰穿鞋的那一刻,身后原本应该在沉睡中的人忽然睁开眼,双眸冷静清醒,盯着她的背影不肯转移。
出了门,外面的世界被月光照得亮亮堂堂,方芷阑不过转眼间便走到江边,倚着块平滑的大石头坐下。
□□水白,河流片刻也不曾停歇,浩浩汤汤而来,浩浩汤汤而去,带着哗啦啦的响。
被江风一吹,方芷阑觉得自己清醒多了。
她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大不了等自己夺得皇权,离开时再把皇位转让给楚清姝,那不就万事大吉了?
楚家也不用再担心功高震主,有楚将军这尊战神在,也定然能保万民太平。
一举两得,不失为一条妙计。
如此一想,笼罩在方芷阑心头的乌云便被吹散了许多,重见月明。
此时她才发现因为坐得太久,自己出来时又只穿了里衣,还有些冷,便起身打算往回走。
谁知走了没两步,身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