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一颗西柚味薄荷糖,放上转桌,渐渐地缩短距离,在池先声手边停下。一句话表态,多了没有,池歌不再掺合此事。
桌上已从劝说变成怀疑,另一种形式的激将法。
池先声剥开彩虹色糖纸,小糖球送入口中,他给他们说。
不弹钢琴。母亲轻轻松开表妹的手,声音像容貌,平淡如水,你坐在这里,有什么用?
糖果酸中微甜,水果味道浓,清凉,像灌下一口冷风。池先声没忘来这里的目的签协议书,顺带,一起吃完最后一顿饭。
母亲不会把他的话当做玩笑,是逼他作出决定,一道选择题。池先声咬碎糖块,要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吗?
之后被质疑。
在他们眼中,电竞无疑是一群无药可救的网瘾少年才去做的事,因此不弹钢琴,拒绝一份体面,正式,前途无量的职业,不用说,绝对能笑掉脑袋。更何况,为成为职业电竞选手,决定断绝母子关系。
哪怕重生前被百般勒索,黑料加身,后期母亲越演越烈,欠下巨额赌债,他一人独自偿还。重生是一个秘密,真正原因,池先声无法说出口,如今,只能由阻挠打电竞为由,一概而论。
又或者,听从母亲的安排,弹一首钢琴曲。
不过一念间,池先声心中否定,后者无需考虑。众人之口难调,哪怕不在今日,明日也会知道两人断绝关系,迟早要面对。
他没了进行最后一餐的兴致,站起身,走到池歌座位旁,去拿协议书,回答母亲:签完字,我离开。
池歌手指压住公文包,不松开,附耳低言:等散席,我们私下再谈。
我等不到了。池先声语气平静,手心里攥着叠成小方块的糖纸。
池歌不愿事情闹大,把公文包递到他手中,退后一步,沈教授下午没课,你随时有机会和她签协议书。
接过公文包,池先声刚要开口,表妹给母亲续完半杯茶,侧过半边身体,高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姨妈的生日,没有礼物就算了,连弹琴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你是非要惹她不高兴吗?
池先生提了提唇角,母亲身边,总是有很多类似的拥趸者,少不了真心喜欢钢琴、或是因环境改变自身的人。
这次,母亲应该很满意,毕竟当初本意生个女孩。
他转身,等下楼,打包一份清蒸狮子头,带回去给墩布,招牌上看起来不错。
突然门从外推开,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小竹,你只想到因为阿声的拒绝,沈阿姨不高兴。为什么偏偏没想过,让沈阿姨满意,阿声是否会开心?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表妹气得语无伦次,看清来人后,声音瞬间低落,有些讷讷,束梓姐。
听话。
差点撞上,池先声脚步一停,捏住公文包的指端发白,回神后,嘴唇轻张,略微点头,擦肩而过。
姐刚回来,别急着走。束梓转身,抬手摸了摸他头发,打量一番,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当年才到我胸口,还是一样瘦,倒比小时候好看等等,不会连我是谁都忘了吧?
没忘。
池先声浑身僵硬,不自然地微微垂着头。
束梓,比他大6岁,家住楼上。他小学一年级时,她初一;他初一时,她高三;他初中毕业时,她21岁,提着行李箱说要去打江山,之后再没见过。
手放下!池歌忍了又忍,没控制住,拧眉道,少动手动脚,离我弟远点儿。
哎哎哎知道了,你烦不烦。束梓揉乱了他的头发后,又仔细打理好,凑在耳边轻声细语,当年你天天用琴声打扰我睡懒觉时,我就诅咒过。日后你会越来越讨厌钢琴,有朝一日,碰都不想碰一下。你看,灵验了吧。
池先声想抓住她的手,不再在头顶轻一下、重一下地指间缠绕发丝,念头盘踞心间,半天没抬起手臂,最终,低低地嗯了一声。
星儿来了。母亲难得挂上笑脸,招呼坐下。
从小就是这样,束梓讨长辈喜欢,嘴里一通胡言乱语,荒腔走板,竟是不着调的话,偏偏母亲爱听,惹得笑语连连。
这么长时间没见,陪我吃顿饭总没问题吧?束梓推着他往里走。
母亲身旁立刻有人空出两张椅子,池先声抿了抿唇,没说话,又坐回去。
怎么蔫了呢?比以前话还少。束梓跟池歌聊过几句,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笑着问他,对了阿声,有女朋友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池先声捏住茶杯,摇了摇头,没有女朋友,也不需要介绍。
这你个大龄剩女能介绍什么?池歌不屑一顾。
束梓笑嘻嘻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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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玉珠
玉珠
幼年时,池先声常穿的衣服是灰白两色,立领外套,格子衬衫。随身携带英雄钢笔,灌普鲁士蓝墨水,用道林纸,吃烤牛肉会搭配约克郡布丁,比起远山更喜欢看大海。
不知不觉中,种种习惯,像极束梓。他憧憬着,暗自期待长大后,想要成为的模样的人。
如果能和束梓对换身体,那该有多好啊。实在不行的话,至少容貌之外几分相似,母亲再次看过来的视线中,多少能减去一丝失望。
当时,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跟在束梓身后,池先声一点点度过年少荒唐。
兔子不吃窝边草。池歌拉长音调,把多余的餐具放上转盘,待服务生在传菜口撤掉,上热菜,何况你还是只老兔子。
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束梓夹起一小块冬菇,放入骨瓷盘,支着手肘,碰了碰仿佛与此事毫无关系的池先声,你说,是不是?
别乱开玩笑。他拉下挽起的袖口,淡淡说了一句。
不是束梓嘴唇张合,刚开口,面前送来一份甜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