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前几日就回来了,奴婢担心夫人不高兴,夫人没问,奴婢也就没敢说……”凝雨看着方氏的脸色,试探地说道,“公子回来时就病着,如今仍在榻上起不来,因为怕过了病气,公子虽然没有来向夫人亲自请安,但仍每日差人问过夫人状况。”
凝雨慢慢说着,见方氏没有出言打断,继续道:
“奴婢听说……是陛下忌惮公子,逼公子试药才会如此……”
方氏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闭上双眼,许久没有说话。
凝雨察言观色,不再多言,轻轻给她掖好了被角,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扉。
安神汤的作用发挥,方氏意识逐渐模糊,沉入日复一日的噩梦。
梦中,瓢泼大雨,血的气味近在咫尺。
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她已经无人记得的闺名。
可是梦醒之后,只余眼角两行泪痕。即使睁开双眼,围绕自己的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不断,连珠弹跳一般击打着屋檐。
方氏从床上坐起,擦干眼角的泪珠,没有呼唤侍女,而是自己用脚踩到绣鞋,摸索着穿上后,一路扶着桌椅走出了门。
空气冷冽而湿润,夹着冷雨的微风轻轻拂上面孔,鸟兽虫鸣都安静了,世界唯剩连绵不尽的雨声。
方氏扶着墙壁,犹豫半晌,走向一院之隔的雨蝉院。
她本以为迟早会有人出现拦住自己,然而直到她走进主院,也没有人出声叫住她。
秋雨在檐上敲打,她在门槛前站了许久,终于抬脚跨进了内室。
方氏摸索着来到床边,摸到隔着被子的温热后,试探着往上摸去。
一个轮廓分明的面孔在她的触摸下,逐渐在心中成形。
他在梦中,还是一个清俊的少年,几时变得这样瘦,这样陌生了?
自那一夜过后,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晶莹的水光在无神的双眼中晃荡,沉甸甸的痛苦压在方氏心头,让她睫毛一颤,一滴滚烫的泪水滚出眼眶,滴落在傅玄邈睁开的眼角。
他看着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母亲。”他轻声道。
方氏如梦初醒,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至极的声音,脸上血色陡然失去,猛地挣脱了傅玄邈的手。
“母亲……”傅玄邈从床上坐了起来,右手成拳放到唇边轻咳了几声,“母亲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大病初愈后的疲弱,让方氏转身欲走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儿子不孝,归来后未曾向母亲请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