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剧组的人都在看戏，林导心里也有点烦躁，忍不住后悔自己当初只看脸就邀请了程杭来拍戏，现在看来，还不如找个颜值次一点，但至少不会在镜头前怯场的人。
他当时还想着都是云兴出来的，应该不会一点基础都没有。
结果现实就给了他如此沉重的一巴掌！
随着程杭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心中的失望也越积越多，在喊卡和不喊之间犹豫了一瞬，这时程杭却忽然动了。
他在镜头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林导：？？？
这又是玩哪一出！
林导生气极了，拿起大喇叭正准备质问程杭，却忽然看见程杭又睁开了眼睛，那瞬间的变化，让他立时愣住，声音硬生生卡在嘴里出不来。
程杭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睁眼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演戏，而是往边上围观的人群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看的正是先前说他不行的那几个人。
几人顿时感觉心头一慌，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等回过神来，程杭已经收回了目光。
他上下打量了两眼周围景色、工作人员扛着的器材，以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眼中闪过新奇和嫌弃。
不等林导提醒他这是在拍戏，程杭脸色一变，抬脚大步往前走。
这场戏从太后居所的门口开始，小王爷不顾宫女的阻拦，一路吵嚷着走到太后跟前，跟她抱怨自己的婚事。因为进门时闹的动静太大，还被太后训斥了几句。
在寝宫门口，他便大喊一声：皇祖母！
俊美的五官瞬间鲜活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旁边众人看着他的表演，总觉得与其他影视剧中的纨绔模样不太一样。
可是差在哪里呢？
太后宫里的宫女听见吵嚷声，立即出来阻拦，小声劝道：小王爷！太后正在小憩，请王爷切勿喧哗！
小王爷脚步一顿，视线扫过那宫女，扮演宫女的演员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竟然真的好像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威压，背后一凉，忙低下了头。
小王爷很快就收回目光，倒也没有继续往里，而是又朝里面喊了一声：皇祖母，孙儿看您来啦！您在午睡么？
这回的声音就亲切了许多。
屏风后，太后苍老的声音传出来：睡着也该被你闹醒了！放他进来罢。
是。宫女心中还有余悸，忙低头退开。
小王爷哼了一声，这才欣喜地走进去，不等太后挥退身旁的宫女，便坐到太后脚边，又亲热地喊了声：皇祖母！
太后垂眸看他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都是封王的人了，还这么没规矩，成何体统！
话虽这么说，眼神里倒都是笑意，也没让人给他安排别的座位。
我着急见皇祖母，要什么体统！话虽这么说，小王爷却站起来，嬉皮笑脸给太后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儿臣见过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后瞥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些笑意，语气软下来：你可不是为哀家来的。说吧，这次又想要什么？
谁说的！我来看看皇祖母，顺便说点事情罢了。小王爷赶紧哄了太后几句，才说起赐婚的事情，皇祖母，孙儿不想这么早成亲，您让父皇收回成命吧，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想成亲？太后没一口答应，那姑娘虽然是庶女，又女扮男装过，才貌却是上等，你父皇都亲口夸过。再者，她又是当朝宰相的女儿，给你当个侧妃，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
小王爷没回答，只是耍赖道：反正我就是不想娶她！只要不让我娶她，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镜头特写下，程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认真，看上去像是被婚约对象惹毛了，打心底里不喜这门婚事。
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又被不管不顾的骄纵取代，皇祖母！她还女扮男装，还帮着那什么肾虚公子骂过我呢！
接着就是一阵耍赖撒娇，但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始终没松口，小王爷最后无功而返，只能气呼呼地离开了太后的寝宫。
只是走出寝宫前，他忽然顿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做，便继续往前走。
直到他走出镜头，林导才反应过来，忙道：卡！
程杭出了戏，一反寻常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过来，开口时仿佛还是戏里那个王爷，沉声问：如何？
林导一时间居然答不上来，想了想，迟疑道：先看看回放。
这一看，他顿时明白自己心里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什么。
在原本的设想里，这部戏就是一部商业喜剧，萌萌纨绔小王爷和心高气傲大才女之间鸡飞狗跳的日常罢了，为了好过审，才加的家国情怀。
但是刚才程杭的演绎却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最初的剧情设定，因为是最小的皇子，性情又天真，被排除在夺嫡人选外，大家都把他宠坏了。
小王爷大闹太后寝宫，丝毫不顾礼教规矩，被宫女拦在门外，得到太后的许可才被放进去，完全是一个依附太后长大的纨绔王爷，没了太后的宠爱，他就什么都不是。
而在程杭的演绎里，他在门口一眼震慑住宫女，却未直接闯入，太后对他的态度变化，也不是出于溺爱，而更像是他自己讨巧卖乖，争取来的宠爱。
纨绔的外表下，俨然是一个懂进退、有威仪，还有点小心机的正经皇子。
不愧是在皇宫平安长大的人。
林导刚才看着程杭的表演，忍不住想：小王爷不肯娶女主，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被女主挤兑过吗？
京城四大公子之首的男二，太子多次拉拢他，他却至今中立。男二和女主是好友，还一起当众给过小王爷难堪，这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圣旨一下，他却跟女主成了夫妻。
这是不是直接把他和宰相、和男二绑到了一起？
这样一来，太子如何看他？
他的纨绔生活还能不能这么平静地继续下去？
宰相去替女儿求情时，皇帝真的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免了女主死罪？
太子和前面几位皇子年纪都很大了，迫不及待开始明争暗斗，皇帝却仍旧身体强健，这次赐婚，皇帝难道没抱着考察自己这个小儿子能力的心思？
很多无脑剧情的逻辑不知不觉就理顺了，林导越想越觉得心惊，最令他惊讶的，却是程杭一个新人，居然能带动所有演员的情绪去配合自己。
这真的是新人能办到的事情？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围观众人的心中。
不管他刚才的演绎有没有贯穿全剧的意思，至少他在镜头前诠释出来的纨绔，比他们在场任何一个人想出来的形象都要丰满。
先前说他不行，要靠后期配音P图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发烫。
这边程杭却仿佛对自己的表现一无所知，听林导说这条过了之后，便到一旁去休息等待，正好遇上来找他的金启明。
程杭眼睛一闭一睁，把骄傲得尾巴都要翘起来的小王爷挤出躯体，又恢复了一脸僵硬。
就是耳朵有点红。
他低咳一声，朝金启明问道：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你怎么就来了？
金启明也回过神，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脸色一变：程大师！救命啊！
☆、第43章 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