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温煦的双眼彷彿照耀黑暗,他低下头,刮了刮小女孩小巧玲瓏的鼻头,笑答,「有爹喜欢就好了。」
爹不在了,谁还会笑顏刮着自己的鼻头?
爹……娘会骂你的……骂你留下玉儿……会骂你的……
你怎么捨得!你怎么捨得!你怎么捨得──!
「如玉!」焦急地呼喊将我游离空洞的灵魂唤回来,月如风一身黑衣,手持染血的长剑大步流星跑向我身边,看到被我紧抱在怀里无气息的月明浩,双眸闪过哀痛大慟。
这是他父亲,不是亲生,却视如己出的父亲,如今成了冰冷的尸体。
「大哥,为什么?国要负我们?我们是为了什么在守护这个负了我们的国家?」我呆滞茫然的问。
哀痛、失望、怨恨、悲伤……掺在一起,却只剩满满绝望的困惑。
心早已冷的如寒冬,冷进了血液里、冷进了骨子里。
月如风的心重重一拧。
是啊!他们是为什么要守护这个负了他们的国家?
「如玉,太子正在为了拯救这个国家而努力着,所以……我们也要……努力……」月如风气息不定,断断续续说着。
李唯吗?那个天真的孩子?我眼神茫然像个迷了路找不到归途的孩子。
那个能紧握住我双手的人已经离我远去。
「如玉!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快走!」大力拉起我的衣袖,月如风焦急的来回张望着门口。
再不走,只怕帝军就要来了!
「哈哈!是要赶尽杀绝吗?就来吧!就来吧!」我忽然仰天大笑,泪水乾涩凝固在眼角,就像颗抹不去的泪痣,我猛然站了起来,一双眼赤红如天边残阳,困兽般咆啸怒吼着,「就来吧!月家还没死绝!」
「不可!如玉!不可!」月如风大骇的死命跩住我的衣袖,手上的血渍展染上我的衣服,他强忍着抖音,「月家不可再有人死了!」
我回过头,看着大哥悲痛的眼,耳边听到大哥声音沙哑着道:「如凝……她被皇后当眾斩首……如渊……如渊他……他……被腰斩……」
眼下只有月如玫失踪,只能保佑她逃出这次的死围。
大哥的话纷乱在耳际,脑中嗡嗡响着……
于他们,我只回忆起大姊明媚娇艳的脸,二哥爽朗的笑声……
还有,那个无缘见一面的腹中侄儿……
也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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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再问的,但我的嘴却无意识的追问:「陌陌呢?陌陌呢?」
月如风痛苦的颤抖双肩,看着剑上的血,乾哑着声道:「如陌……被皇军凌辱至死了……」
轰地一声,脑中不知道是什么在那一剎被粉碎了,我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那个才十三岁的孩子……那个聪明过人的孩子……那个……用软软的童音喊着我三姊的孩子……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我从喉头发出沉重的嘶吼着,愤怒染红的双眸,如一头发狂的野兽,嗜血的怒吼,抢过月如风手中满是血的剑,就要往外衝。
再也负荷不了的愤怒源源不断占满整个心,痛彻心扉也换不会那些曾经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亲人们。
为何如此?为何对我们残忍如此?
「如玉──!」月如风大惊,手中的剑一下就被抽走,看着就要出去送死的妹妹,他忍着悲痛,在她背后大吼,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月如玉!如果你也死了!月家就死绝了!」
我疯狂的脚步错乱顿住,空洞喃喃的念着,「不是还有大哥吗……」
月如风走到我面前,满是鲜血的双手搭在我抽动的肩上,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其他人的,他一字一句,清楚咬字坚定无比,「对,还有我,还有太子,我们要一起守着国土,要一起守着月家!如玫目前下落不明,所以我们两个要一起到最后,看着太子扛大唐。」
门外传来鏗鏘有力的脚步声,月如风脸色刷地惨白,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飞快的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迅速地抢了我手中的利剑,推我的肩膀焦急着催促,「如玉快走!帝军来了!我去引开他们!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机械式地转头看着月如风憔悴的俊容,问道:「哥,你不逃?」
其实答案早就在心里了,我为何还要愚蠢的多问?
只是太痛了,痛到麻木,痛到无法思考。
月如风笑如春风,一如以往,伸手摸摸我的头,「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骗子!骗子!我无声地在心里哭喊着。
「好,我等你。」我眼角落下泪来,听见自己嘴里这样残忍回答。
「傻妹妹,不论你在哪里,哥哥都会在你身边的。」月如风听着那脚步声接近,推推我的背,催促着,笑得如春风似的。
而我抓不牢那阵春风。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意思呢?
我握紧拳头,全身颤抖,艰困地迈开步伐,往我的寂冷轩奔去,听见大厅传来打斗声,还有不曾停歇的哀号声。
每一步,踩着地上亲人们的血,踩着月家曾经的荣耀,踩上我破碎一地的心。
我在寂冷轩后门前停下,大厅的打斗声伴随着谁低沉的嘶吼然后渐歇,一连串鏗鏘有力的脚步声朝我方才逃跑的方向追来。
「月家人不会死绝!大哥!我相信你教出来的太子可以扛起大唐!」最后一刻,我使劲全身力量朝大厅的方向发出撼动天地的狂吼,忍住眼眶中欲夺眶而下的泪水,决然的推开门奔出月家。
还没落幕,在我还没替月家讨回公道前,不会落幕的!
是的!不会落幕!因为我会带着月家的荣耀再次回来!
漫天的红,为这场战争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