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呶。”她道,顺带用杯子堵住了他的嘴。
温热带着几许药香甜气的热水顺着他的唇舌流过了嗓子眼,常伯樊喝了一下午的茶灌了一肚子的水本应不渴,这厢却觉得自己分明渴得厉害,一口气把一大杯热茶喝进了肚中不说,喝罢还意犹未尽,嘬了杯口两下。
见状,苏苑娘道:“你饿了?”
常伯樊看着她笑着点头,“饿了。”
苏苑娘回头朝门边看去,“明夏怎么还不来?三姐还没叫人吗?”
说着她就要往门边去,却被常伯樊叫住了:“苑娘,不急,我先换衣裳。”
苏苑娘忙转身蹲下身就去看他的靴子。
常伯樊下半身的袍子已经湿了,她拔开尚还沾着没融化的雪的冷袍子一看,里面的皮靴子也是湿漉漉的。
“里面进水了吗?”她抬头问。
“没进。”
“冷吗?”
“……有一点。”常伯樊犹豫了一下,还是答了真话。
“唉。”只见她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就往侧厢房走。
这厢通秋已拿了姑爷的衣裳和鞋出来,一出来就碰到了门口冷着小脸的娘子。
“我来,你快去倒热水,烫一点的,别掺太多冷水了。”娘子道。
“是。”通秋忙跑去侧边拿炭盆上那热着热水的大铜壶。
苏苑娘抱了衣裳棉鞋过去,她一过去,在打量炕上及桌上物什的常伯樊忙收回眼看向她,朝她一笑。
苏苑娘把衣裳鞋子放下,伸手去摸了摸他里头的棉绒衣,见没有湿意,里面也热乎乎的,没冻着根本,那微蹙的眉心这才松放了一点点。
她先是解了腰带,方道:“你站起来。”
“是,夫人。”
苏苑娘飞快把他外面的绸袍换了,换了还带着些许热气的棉袍,又让他把靴子脱了汲上棉鞋,指着他们的睡房与他道:“你拿着裤子去换了。”
“裤子没湿。”常伯樊忙道。
“
沾了湿气。”苏苑娘很肯定地道。
这倒是,常当家见她冷着小脸言之凿凿的模样,竟不敢再回话,手摸着鼻子,掩住嘴边的笑意,拿着裤子往里去换了。
姑爷进去了,通秋的热水已打好了,她提着木通过来,和娘子小小声道:“娘子,水打好了,您摸摸水可热乎?”
以往她不问的,自认打水的事她是做的好的,但今天她看着娘子有些胆怯,竟不禁多嘴了一句。
通秋多了句嘴,却未料娘子竟真真去摸了。苏苑娘弯腰伸手探了探,见水温度可以便朝通秋点了一下头:“可。”
闻言,通秋松了口气,朝娘子笑了起来。
可这厢苏苑娘尚还冷着脸,通秋见娘子脸上未有平日的娇柔可亲,脸上笑容顿时收住,那张写满了忐忑的小脸立马变得有些可怜兮兮了起来。
娘子不高兴呢。
见贴身丫鬟一下就变得可怜了起来,全然失了她在人前的沉静可靠,苏苑娘轻笑着摇了摇头:“傻姑娘,还不快去拿干毛巾。”
“是。”娘子笑了,通秋一下就快活了起来,朝苏苑娘快快一欠身就马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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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收拾,孙掌柜跟着主母跟前的大丫鬟进了当家和当家夫人私住的大主屋,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大桌子的菜。
“老孙见过大当家,大当家夫人。”一边坐着的是大当家,以及他身侧侧坐着的一端庄冷峻的美人,孙掌柜瞥了一眼迅速收回眼神,弯腰躬身拱手道。
“过来坐。”常伯樊出声。
“是。”
“已经晚了,都过了吃饭的时候了,我们先吃饭,吃饱了再说。”孙掌柜一过来,常伯樊指着他对面的位置,“坐,我先动筷,我们先吃着。”
言罢,常伯樊拿起了筷子,眼睛往边上一看,见苑娘也拿了,便给她从碗中夹了一块她喜食的糯藕,“苑娘,吃饭了。”
苏苑娘额首,一手拿起筷一手拿碗夹起碗中的藕,低头咬了一口进嘴中咀嚼了起来。
常伯樊这才拿碗夹菜吃饭。
孙掌柜见他动了,忙抬碗跟着吃饭。
这顿饭孙掌柜嘴中吃得香,肚子里却是七上八下。这往常他去大户人家做客,就是老爷出面招待他,主母上桌的人几近于无,就是机缘巧合碰上那热情大方的当家主母,这桌面上热情招呼布菜的也是主母,可不是那当家老爷。可换到他们东家家里,这场面就换了,招呼客人的是他,给主母碗里布菜的竟也是他,真是吓煞人也。
好在孙掌柜命运坎坷人生曾也大起大落过,窥见过许多人家家中在外难得一现的世面俗情,就是惊讶于他现在这东家家里这非同一般人家的规矩,也未有丝毫讶异露于颜面。
孙掌柜是上得了台面的人,这一顿饭着实也是做得好,米饭软香带糯,羊肉汤入口即化一入肚即生暖气,配着那桌面上那酸辣解腻的酸白菜,孔掌柜跟对面当家的一道一连吃了三大碗饭,把桌子上的菜一扫而光,唯剩一小点残羹剩菜。
便连主母也跟着吃了两大碗饭,这一顿饭主客皆未言语几句,但吃得宾主尽欢。
等丫鬟撤下残桌,擦净桌几,摆上香茗,孙掌柜就听那一直未说过话的主母朝他举盏道了一句:“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