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能把话说出嘴里就是深思过的,岂是几句话能劝得了的。
“那不知兄长明天可有空?”常伯樊心下感动不已,但眼前他迫切需要一个结果决定他今后几日的去留,苏苑娘怀着身子,常伯樊很想带她速速离开这龙潭虎穴,是以便未跟妻兄作那多的寒暄,当下抬手作揖便问道。
“有空,我稍后就前去汤县尉家中告假,想来汤县尉会答应我的。”
“这……”常伯樊抬眼看向透黑的窗纸,外面天色已晚。
“我就不留下用饭了,我去一趟汤县尉家就回家去,这个事我也跟你们嫂子打一声招呼。我们约个时辰,是明早我来你们家找你,还是我们就在南城门口那边见?”
和常伯樊约定了明天见面的地方和时辰,苏居甫就走了,当真是来出匆匆,去也匆匆,在外边长廊下散步的苏苑娘送了兄长到大门口还是不舍,拉着兄长的衣角一问再问:“哥哥真的不吃饭了?”
“我吃,我回家和你嫂子侄儿子吃,怎地还不许你嫂子侄子陪我吃了?”苏居甫见她满脸不舍,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问道。
苏苑娘被兄长说得颇有些羞耻,小脸红通通,“苑娘不是那个意思。”
兄长未免比前世也促狭太多,好生喜爱捉弄她。
“好了,”见她红了脸,妹夫还在一旁似笑非笑虎视眈眈,苏居甫伸手拉了拉妹妹的披风,与小脸蛋儿白里透红甚是娇美的妹妹道:“哥哥有事还要去上官家走一趟,还要回去陪你嫂嫂,就不留下和你们一道用膳了,明天罢,或是后天,我带你嫂嫂侄儿子一起来家里吃饭。”
那可能就是送别宴了,苏苑娘若有所思,知道哥哥这又是要为她和常伯樊的事去奔忙了,她鼻子莫名一酸,朝哥哥欠了欠身,“苑娘知道了,哥哥且去。”
“好了,我也走了,你们早点进去,风大,别吹着了。”苏居甫低头看了看妹妹的肚子,她穿得多,也看不出什么了,苏兄长看了一眼抬头朝妹妹笑了笑道:“那你多吃点,把替哥哥准备的那份也吃了。”
苏苑娘瞪大眼,目送着大笑的兄长转过了身,和随从一道走了。
天色已黑,苏苑娘探出头去看着兄长从小巷的那头消失,收回眼来颇为纠结地与常伯樊:“常伯樊,梅大夫说了,我晚上要少吃点,要不容易积食。”
常伯樊扶着她的腰往家里走,笑道:“你莫听兄长胡说,他逗你呢。”
“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许是在都城呆久了,变了些许。”
不是的,但苏苑娘不知跟他如何说才好,只得摇摇头,不与他再往下说了。
是夜,又有一些人往常宅来敲门送了几张拜帖,皆是约常伯樊喝酒吃茶的,更有甚者亲自登门要见常伯樊的,皆被南和客气地请了出去。
常宅直到都城外城的宵禁到了后方安宁下来。
**
翌日,常伯樊一早就出了门,去城门等与他一道去都尉府拜见的妻兄,手中还提着丫鬟半夜起来蒸好的几封点心。
常伯樊去的早,但在城门口没等多久就等到了苏居甫。
苏居甫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问道:“还带礼了?”
常伯樊便跟他说了这是苑娘给他的,让他给为他献本的都尉大人的。
苏居甫闻言很是沉默了片刻,尔后叹道:“也罢,也是苑娘的一番心意。”
就不知京辅都尉府的最高长官受不受用了,要知那是个他们应天府府尹大人见了也要行礼的将军大人。
“她甚是用心,很感激那位帮伯樊大忙的章大都尉,伯樊以为这世上但凡用了心之物皆是好物,懂的人自是会领这份情,”常伯樊与妻兄笑言道:“依伯樊对章大都尉和另一位副都尉大人的浅见,两位都尉大人皆是通情达理、申明通义的好大人。”
说来说去就是她做得对,苏居甫摇头不已,“有时我还觉得你有几分高见勇胆,不过另一些时候罢……”
一对上他妹妹,就像个傻子。
苏兄欲语还休,常伯樊听出了他的未竟之意,微微一笑但笑不语,未与妻兄多作反
驳。
这一路两人说着话,两人都未有紧张之感,等到了都尉府附近被人拦下盘问,见小兵前去里面通报之时,苏居甫这才提心吊胆了起来。
通报的人去的快,但来得慢,近半个时辰后才来通报他们可以进去,但跟随的下人得留在外面,和前面来的那次无异。
一得令可以进去,常伯樊和苏居甫就被小兵领着快快进去了,这次接见他们的还是上次头一个见他们的鲁长胜鲁副都尉大人。
鲁长胜见到常伯樊很是和颜悦色,见常伯樊手里提着麻绳绑住的两个串成一串的包封,还笑问道:“这次上门还给我们带礼来了?”
“是的,草民妻子听说上次草民来都尉府,都尉府的两位大人对草民多有关照,听草民说今天一早又要来叨扰两位大人,就让家里人早早起来做了点我们老家那边的点心,让草民带过来让两位大人尝一尝,吃个新鲜。”常伯樊道。
“什么点心啊?”
“肯定是有牛乳花生糖,芝麻饼,另几样是什么,草民还真是不知道。是草民妻子一早准备的点心,经她手捆的包封,里头还有哪几样,草民当时没看着她装点心,真是不知道。”常伯樊忙提起其中的一串双手朝鲁长胜奉去,“但草民知道这是今早一早做的,新鲜得很,大人若是不嫌弃,还请大人笑讷。”
鲁长胜朝身边站定的小兵点了下头,小兵过来接了,等小兵拿了包封退下,鲁副都尉眉目更是和善:“我听说你娶的原配夫人是我朝颇负盛名的状元才子的女儿?”
“正是,草民岳父乃先帝在世时亲封的状元郎。”
“是苏状元郎,本将也认识他。”鲁副都尉说着就朝苏居甫看去,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朝常伯樊摇头道:“苏老才子举世闻名,这天下只要是个读书人就没有不知道他才名的,不过我听说你内兄才名不显啊,据说当时他考举人的时候如若不是当时的监考官乃他父亲的同窗好友,他都成不了举人。”
被人当着面说他靠的是父亲的余荫,也不知他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人,苏居甫颇有一点窘迫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缩在了一边不敢答话。
“我曾听岳父于我说过我内兄文章上是欠缺了一些,好在内兄实务能力强,算是有些弥补,内兄未来可能做不了那锦绣文章流芳于世,我岳父大人只盼着他多做两桩于百姓有益的好事,于民有利,为国尽忠,不枉此世生为卫国子。”
常伯樊的话让鲁长胜长长地打量了他一番,等到常伯樊与他相视了片刻之后招架不住低下了头,鲁长胜脸上闪过一道笑意,与他道:“你们的来意章都尉知道了,不过刚刚宫里来人说陛下要见他,他进宫去了,让我先招待下你们,你们先等等,他有话要跟你说。”
“那草民就在此等候,”常伯樊忙抬手作揖道,他是个对人的善恶之意分外敏锐之人,他知道这位他从来没见过的大人对他甚是客气,还很有好感,就是不知这位副都尉对他的好感从何而来,“草民谢过大人。”
“准备准备,也吃点东西,”鲁都尉说着,朝身边小兵道:“去厨房端两碗汤饼来,给这两位公子吃吃我们都尉营里的伙食。”
正当常伯樊与苏居甫闻言不解其意之时,鲁长胜转过头来,朝常伯樊道:“既然你今天来了,那你今天可能要进趟宫,你呈上去的奏本里面有几处地方陛下不解其意,本将听大都尉的意思是先把你留下,等问过陛下的意思,宫里准了,就让你们进宫一趟给陛下说说那几件事。”
苏居甫听了脑袋发麻,冒着会被鲁副都尉不喜之险硬着头皮出言道:“敢问副都尉大人,下官也要随下官妹夫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