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什么都没有变,房里所有的摆设,皆是她年少时的模样。在那张落满灰尘的床上坐了许久之后,公输冉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个她睡了十多年的地方。
在公输家,她最留恋的,却不是这一处。
公输家有一小院,院里种着各种奇花异草,院中只有一座楼,名唤落冉,那是公输砚专门为公输冉建的,那些奇花异草,也是他为公输冉搜罗来的,就为了给公输冉炼制各种毒药。
对这个妹妹,公输砚着实是宠到了骨子里,他就差没把天上的月亮给公输冉摘下来了。
而顾之让到公输家之后,公输砚也是借了公输冉的落冉楼招待的顾之让,也是在这里,顾之让对公输冉说,他会回来娶她。
这个落冉楼,承载着公输冉太多快乐的时光,跟哥哥一起,跟顾之让一起。
太多太多。
小院就在公输冉平日里居住的那座院子旁边,公输冉刚走出院子,就听到了一阵笛声,那笛婉转缠绵,声哀而不伤,仿佛,是在同什么告别。
循声寻去,公输冉在落冉楼所在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站在院门口,公输冉深吸一口气,这样的夜晚,会是谁在已经被封了这么多年的小院里吹笛子?
公输家满门被灭,就连那些最下等的仆人,也都是死的死,卖的卖,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小院的门上也贴着封条,不过这些年的日晒雨淋,那封条早就变得残破不堪,就像是年久失修而剥落的旧墙皮。
她都用不着将封条撕下,只是轻轻一推,小院的门便开了。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看上去就如同那冰凉的月光,似乎她随时都会跟着月光一起消失。
满院子的奇花异草,都在那场大难中被尽数毁去,如今有的,只是一院子的杂草,伴着月光,看上去好不凄凉。
望着满目的荒凉,让公输冉几欲哭出声来。
她记得这里的每一株草,那些都是哥哥从这天下不同的地方给她弄回来了,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
她跟其他的大小姐也没什么不同,衣来张口,饭来伸手,满院子的下人供她使唤。却唯独这小院里的一花一草,公输冉都是亲自照顾,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寻常人也不会有进入这个小院的机会。
笛声还在继续,公输冉听得心都要碎了去,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如今她能确定的是,这小院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只是公输冉不知道的是,那人是否是公输家的故人,偶然路过,便趁深夜来悼念一下公输家死去的那么多人。又或是,对方只是无家可归的乞儿,不过借公输家的地方避避风雨。
不过院中的杂草并没有被踩踏的痕迹,而那笛声,分明就在院子里。公输冉原是不信鬼神之说,只是如今她自己就是重生之人,再不寻常的事,她如今也能平静的接受了。
她踩到那些生得正好的杂草,朝着落冉楼走去,而那笛声,也越来越近。院中的杂草被她踩出一条路来,从小院的上方看下去,就只见到有一黑影在移动。
像是刚学握笔的孩童,用蘸满墨汁的毛笔,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一笔。
当公输冉走道落冉楼门前的时候,那笛声正好停了下来,小院中又恢复一片寂静,公输冉的心猛然一抖,莫非这世上真有鬼魂的存在?
早在她在那些杂草中移动的时候,站在楼上吹笛的人便发现了她。
“你是何人?”身后的声音,让公输冉楞在原地。分明是质问,他的声音却还是带上了几分温柔,
他从来都是不会说什么重话的人,这一点公输冉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会在这里?
每年顾之让都会到青城来一趟,许是在公输冉被灭门的那日,许是在公输冉的生辰那日,又或者是,在他和公输冉定下婚约的那日。
只不过,今年这一次,这一日,却什么都不是。
这大概他最后一次到这里来了,过了今夜,他也该同过去说再见,同记忆力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子说再见了。再过三个月,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了。
“你是何人?”见站在落冉楼门前的人不回答也不转身,顾之让又问了一句,只不过这一句明显不如第一句那般和软。
这里是她的地方,她最不喜欢其他人随便进来了。
这些年,顾之让来过好几次青城,也在荒废掉了的公输家撞见过几个乞儿,不过那都是白日里,他们偷偷进来避个雨什么的。
这座宅子死了这么多人,寻常人路过都巴不得绕道走,以免沾上晦气,就是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也少有会在夜里到这里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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