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冉停下口,静静的看着顾之让。
他的脸上,尽是痛苦和愧疚之色,扭曲的不成样子。就连身子在不停的颤动,象是无力负荷她所说的这些。
公输冉眸光闪动,攥紧了袖子里手掌,她很想掉头而逃,可是,不行。
她若是在此时停下,那无异于前功尽弃。
顾之让若是因退婚之事获罪,那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更加辜负了他苦苦寻觅多年的深情!
敛去眼中的所有情感后,她淡淡道:“相比萧瑾枫,顾公子你什么都没有。没有钱财,没有功名,没有官职,也没有一身的好武艺,甚至无法作主自己的婚事。你总是说你会帮我,可你又拿什么来帮?不说其他,假使今日这庄子上来了强匪,你是能护住自己,还是能护住我?你不能,就连你自己都要靠那些仆役豁出命护着你,他们害怕不如此,你的父亲不会饶过他们,却不是因为你!”
直白尖刻的言语如飞矢一支支刺入顾之让心头,让他鲜血淋漓,让他痛不欲生。
他失神地望着公输冉,被她打击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还不够。
公输冉喟叹着站起身,掸了掸襦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些东西,你没有,那并不怪你。譬如说你父亲的重视,他自偏心,那便是你做的多好,多顺从他,他也不会更重视你几分。但,有些东西,你没有,那只能怪你自己!沉浸于小儿女情情爱爱,不思进取,将御赐的婚事不放在心上,任性的想要退婚……你这样的做法,我只能当你本就不想活了!也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命,本就与我无干。但拜托你莫要打着只想娶我,只想我作你妻子的名头去拒绝清如郡主。那会为我招致灾祸,也会令我因为一条人命而感到恐惶!其他的,你尽可随……”
“够了!”一声宛如困兽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吼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公输冉看着双臂支在床榻,因为吼的太大声而粗喘不停的顾之让,到底没有再多说。
只是在临走之前,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便施施然向外走去。
甫一开门,就见苏钦站在门口,他脸色铁青,看到公输冉时,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公输冉没有理会,绕过他继续向外走,“劳烦立刻送我回去!”
说着,她已然走出院落。
苏钦本想进去,可抬起脚又迟疑了,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发现鸦雀无声后,他还是放弃了,转身快步追着公输冉而去。
顾之让那边,就让他自己多呆一阵吧。
公输冉这些话,想必对他刺激极大。
这个时候,就是趁机劝慰,只怕他也听不进去。所幸留给他足够的功夫,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
公输冉找到马车,看到站在一旁守候的黄莺,只是瞥了一眼,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等,而不是里面院子里。
“麻烦黄莺姑娘去寻车夫过来,送我回去!”
黄莺一怔,“可是……”
“照她说的做!”横空传来这样一句,闻声看去,发现正是追出来的苏钦。
他脸上复杂的神色还未消尽,但也知道公输冉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当即便对着黄莺如此吩咐。
主子的话,她自然应得极为俐落,转身便去寻车夫了。
苏钦快步上前,见公输冉独自上马车有些费力,不由托举住她的手臂,帮了她一把。
公输冉没有转头看他,亦没有出声,上了马车,便将帘子放下,甚至没有给苏钦看到她面容的机会。
苏钦哑然,在外面站了半晌,道:“你,刚刚,又是何必!我知你是要劝他,可那些话也太……”说伤人都是轻的,简直是能杀人了!他都不清楚,她还有这样一面。
隔着布帘,马车里的传出低低的声音,“我所说的,不过是实情。”
苏钦皱眉用力握住车辕,“你这是何意,是在怪我么?怪我让你过来劝说之让?可你也知道,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我不会出此下策!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我以为你能明白!”
“我明不明白重要么?你总归有法子让我走这一遭!不过苏钦,到此为止吧,我做了我能做的,往后,不要再来打搅我!”
苏钦脸一白,他不甘心的想登上马车内与她分说,可腿不过刚抬起来,黄莺就带着车夫快步走过来,而马车里的公输冉也轻声道:“我不过是个苦命女子,家破人亡后苟且偷生,只想把儿子抚养成人。苏公子何必一再相逼?莫不是非要我以命偿还顾公子的深情,才能叫你满意?”
“我不是……”
“罢了。我言尽于此,若是苏公子能怜悯一二,那便感激不尽了!”
公输冉声音低哑,听着便极为不好过,苏钦脸色灰败,到底没有再继续辩解下去。收回迈出的腿,他无力的向不敢上前的黄莺和车夫瞥了一眼,“你们二人……护送公输姑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