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领着牛叔回到公告栏前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但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不曾散去。
石头眼疾手快地拽住一个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的男人,将他领到了牛叔跟前。
“这就是那家铺子的伙计,”少年介绍道:“叔你们慢慢聊,我先去报修坝的名了。”
石头母亲会些手艺活,经济来源还算稳定,并无需要照顾的家眷,所以他不打算去城西铺子。
被石头拉来的男人遗憾地瞧了一眼石头的背影,注意力便转移到了面前的牛叔身上。
他一看见瑟缩在牛叔身后小女孩儿,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心中一喜。
“大哥放心,”他十分自来熟地拍拍牛叔的肩膀,憨厚道:“我家掌柜心善,就是想帮帮你们这些穷苦灾民,跟我去铺子里按个手印,一定照顾好你家女娃娃。”
话罢,他拉着牛叔就想走,却没拉动。
牛叔虽然是庄稼人,但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朝廷此前赈灾的时候都不见这位富商大人出来帮忙,怎么修开坝了,却突然冒出来做善事?
还偷偷摸摸的。
他皱着眉头有些犹豫,而就是这一顿,人群突然静了下来。
混乱的灾民们逐渐停下了喧闹,不约而同地朝一个方向望去。
长街尽头,身着蓝色长袍的公子披着阳光骑马而来。
走近了,大家猛然认出,这不就是此前跟着新任郡守大人忙前忙后、还亲自去救济点检查他们的粥食是否有被克扣的那位小公子吗?
百姓们自发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祁长廷在告示栏前下马,取出袖中的一张告示。
何成当众将告示贴好,中气十足地朗声读道:
“所有劳工,若家中无亲眷照顾老幼,均可送至救济点,由官府雇佣良家女子照料,费用为每人每日二十钱,工期结束后统一结算,不计利息,可分期偿还。”
“虽然不计利息,但也太贵了!”人群中传出高高低低的讨论甚至抱怨。
祁长廷的目光在那些高声挑事的人面上一扫而过,似笑非笑。
紧接着,何成的声音继续响起:
“但若劳工在施工过程中,发现有可疑行迹之人并举报,经官府查实,则可赏银一两,或豁免照顾亲眷的所有费用,直至工期结束。”
人群末尾,牛叔的心高高悬上去,又扑通落回了肚子里。
他其实是认得这位小大人的。
半个多月前他回到救济点,官差递给他一个银角子,说是小大人给的,让他去买些肉食哄女儿开心。
男人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修坝时大家都是按照指示重复同一件事,若有可疑之人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没什么难的。
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觉得应当同那位城西铺子的伙计说一声,哪知一扭头,人已经没了踪影。
“?”牛叔面上露出一丝困惑,但他很快没时间想这些事了。
用来报名的案几旁已经排起了长队,毕竟官府总是比来历不明的城西铺子更让人信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