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睡眠不足,他的身体慵懒而敏感,痛楚与不适因此较之平时格外强烈。
女孩儿。
胖男子的大笑声。
他开始推想昨晚的一切。
打嗝。
经牙膏润涤之后已然清爽的口腔,此时又一次被酒与胃酸的混合腐朽味道占领。
是的。昨晚喝酒了。陪着老涅和他那些朋友们。
在晦暗的灯光下,蒙昧不清的脸。
南方口音的劝酒声。
喝。
一次又一次的喝。
事件的构成是线性的。可以叙述出来,然而,却无从回忆起具体的意象。
第一个浮上脑海的画面是长沙发。
那是KTV的包房。
喝醉了的人们在唱歌。
啤酒罐——未开封的,已喝干的,喝了一半的,被当作烟灰缸投入烟头而发出无可救药气味的——排满了唯一的桌子和地表。像一个闷罐头。
歌声被虚化成巨大的锤子,击打着幽闭空间的墙壁。
接下来的,是头发的感触。
细而密的发丝。
他的脖子和他的脸。像夏日的竹席,然而远为细腻。依稀有发香。
喝醉了酒即是如此,郑重其事的承诺也许都会忘记,可是,那些远为细微的,味道、声音、色彩,却会持续在意识之中,云烟般氤氲不定。
有植物香味的发丝出现在他的脸侧。
温煦的体验。
他摇了摇头。
轻轨站出现在他眼前。他穿过马路,踏入了车站,踏上了自动扶梯。
在自动扶梯上到一半时,他省起了腋下信封的存在。
他手忙脚乱地沿自动扶梯向下跑。
一个正乘自动扶梯而上的戴眼镜夹公文包读早报的中年男子被他擦到了肩,在他身后大声地用方言问候着他的祖先。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轻轨站,抬头觅——胖男子说的是什么来着?——钢材市场。按照他曾经被谆谆嘱咐的,那应当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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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过了马路,来到了那幢与轻轨站隔街相望的大楼前。几辆卡车如印度街头横行的大象般从他身旁碾过。他畏缩地躲开了这些庞然大物的阴影。
阳光明暗不定的掩映在他身上。
他的意识随着忽明忽暗。
有什么在牵动着他。大象。起重机和楼房做爱。他微笑起来。这个城市的人非常懂得开玩笑。
钢材市场大楼前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他们坐在阳光里,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凌乱的散着纸牌。他们喷出的香烟在阳光下显得温厚而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