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一死,谢家众人心头沉重之余又觉得一松,只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谁料次日,又是一个消息传来谢老夫人不是自缢,是被人勒死,伪造出自缢的假象的。
谢遗听闻这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谢如青等人也没好到那儿去,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现。
然而这消息并不是如之前谢老夫人冲撞贵妃娘娘一样摆在明面上,而是一些不知起于何处的风言风语,真假都未知。
宫里,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王贵妃几乎要哭得晕死过去,拉着秦执的手,声声凄凄切切:陛下,陛下!臣妾刚失了孩子,外面竟然传出这等风言风语来,这是要逼臣妾去死吗?
那些流言蜚语,说的正是,谢老夫人是王贵妃为了泄愤派人勒死的。
谢遗自然是不相信王贵妃会这样做,可是宫里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那日看见王贵妃的心腹大宫女出宫了,至今那位大宫女也没回来。
谢如青听着这些消息,眸光渐渐转为冷厉:是李雪音,必定是李雪音!
谢二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李家至如今,也还没表明态度。
也许,并不是李雪音慧眼识英雄,而是,整个李家要与秦执联手。
谢如青却觉得李家不至于要和秦执联手对付王谢二家,道:唇亡齿寒,王谢二家出了事,他们李家又能风光多久?想必不至于如此目光短浅。
谁又知道呢?谢二越是思量越是觉得李家心怀鬼胎,倘若李家真的归附于他,于我们可是大大不利。
谢如青面沉如水,道:看来这事,还是要往王家走一趟。
这时候春枝来了,她不着痕迹地抬眸打量了一眼花厅里的众人,又深深低下头去,走到谢遗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谢遗不禁蹙起了眉,看向谢如青他们,有些歉意地道:我尚有些事,怕是不能去了。
谢如青道:无碍,这事我与二哥前去便好。
谢二和谢如青命人准备了拜帖,联袂去往王家。谢遗则匆匆忙忙往自己的小院里赶去。
方才春枝告诉他李康乐来了。
谢遗到的时候,只看见李康乐正坐在院子里露天的石凳上,冬日里的寒风吹得他水蓝的衣袖翻飞鼓动,显得人愈发得消瘦了。
李康乐也看见了谢遗。
他弯了唇角,眉眼间晕开了一抹柔色,低声唤谢遗:无失。
谢遗慢慢走上前去,看见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茶,外面冷,康乐兄怎么不进屋?
无失。李康乐没有多想,便伸手抓住了谢遗的手。冰凉的掌心触碰上温热,被暖了一暖,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是冷的。
李康乐怕冻到谢遗,匆忙松开了手,道:我听闻,谢老夫人出事了?
谢遗闻言沉默片刻:是。
那你
他一语未竟,已经被谢遗打断:院子里风大,康乐兄还是进屋再说吧。
今日风确实有些大,冷冷如刀锋似的,碾着面颊过。谢遗都惊讶李康乐竟能在这四面不挡风的地方坐这么久。
李康乐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好。
两个人正要往屋里去,却听见院中有人提声喊:谢七公子。
谢遗循声看去。
院子里的积雪早就被清扫干净了,地上光秃秃的一片,只有墙角几株清癯的梅,结了消瘦的花苞。
云停就站在那株梅树下,眉眼精致柔和,青衣如洗,像是自江南暖软的烟雨里走出来,冬日的冷冽的风也难催折。
第16章 壁微瑕
谢遗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云停?
李康乐却是瞳孔一缩这人,生的太像王景明了。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上谢遗一句这人是谁,就看见谢遗已经朝那人走过去了。这一来,就想起了前些天听闻的事,乔十一买下了一琴师送给谢遗。
起初听闻的时候,李康乐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乔十一想往谢遗身边送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春日里,乔十一还赎了一个叫做年羽的清倌出来,说要送给谢遗,只是被谢遗回绝了。
怎么这次谢遗收下了?
谢遗倒是没想太多,他想着云停视物不便,怕他摔跤,有些关切地问:你怎么出了屋子?
青年的目光依旧是空洞虚无的,只是凭着本能,看往谢遗的方向。他小心翼翼地又确认了一遍:谢七公子?
谢遗点了点头,是我。
云停犹豫了片刻,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只是最后还是说了:我有事,想要麻烦您。
这时候李康乐也走过来了,无失,他是?
他问着谢遗,目光却是看向云停的,带着几分审视与猜度。
谢遗道:他叫云停。他打算帮云停治好了眼睛就送他离开,也无意和李康乐解释太多,只提了下名字,就不再多言了。
云停不清楚李康乐的身份,只是循着声音朝李康乐的方向点了点头。他骨子里始终是有些矜傲清高的,看着顺从柔和,却不谄媚。
倘若不是已经知道这是乔十一总给谢遗的人,李康乐怕是也忍不住要高看他许多。
谢遗实在是觉得外头冷的厉害,就对云停道:有什么事我们进屋再说。
又对李康乐说:外头这样冷,康乐兄也快进屋。你被风吹的久了,一会儿饮一碗姜汤,别叫风寒入体。
李康乐听他这样讲,心中那些不知因何而生的郁气消减了些,甚至觉得姜汤都不用喝,身上已经暖和了。
屋子里还没来得及点上炭火,也是冷的,不过好歹不用受冷风吹了。春枝叫人去燃上炭炉,又吩咐了人去备下姜汤。
炭火升起来后,屋子也开始回暖。李康乐端着有些烫的姜汤喝了一口,只觉得身上寒气都被蒸出来了,五脏六腑暖融融的,舒服了很多。
抬头就看见谢遗将一碗姜汤递给了云停,声音轻柔:你也喝一些,免得生病。
云停摸索着去接,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片温热滑腻的柔软。
他动作一滞,忽然意识到这是谢遗的手,只觉得仿佛被烫着了一般,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撤开了些。可是下一刻,又怀着某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碰了上去。
他顺着谢遗的手摸索到了光滑的碗沿,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微烫的汤碗熨着他的掌心,指尖却仿佛还在回味刚才柔软细腻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