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在一边哼哼唧唧:明明之前还说是病人送的, 大屁.眼子。
其实就是想勾搭宿主大大对吧。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谢遗并不是一个习惯主动挑起话题的人, 而对方也显然不是一个很会找话题的人, 聊到最后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盘子的里的小兔子苹果吃了几个后谢遗就不再动了, 果肉因为暴露于空气, 慢慢氧化泛出些浅淡的褐色。
左明远此刻的注意已经不再是停留在那盘切得好看的苹果上了,他只是静静看着谢遗,目光游离于对方过分出色的容貌。也许是之前受伤失血太多的缘故, 谢遗的面孔始终是一种不自然的苍白, 唇瓣也是如纸一般寡淡的颜色。
他忽然想到下一次可以带一些补气血的食物来。
比如红豆、薏米、红枣
转眼又是一惊
自己想这个做什么?
再过一个星期谢遗就可以取出右手手指的钢针, 离开医院了,那时候谢遗怎么样,又关他什么事?
他正想着这事,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敲门声似乎只是为了意思一下,告诉屋子里的人自己要进来了。因为还没等屋中的两人开口,门便由外向内地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谢遗已经不陌生的律师先生。
抱歉,他并没有走进来,仅仅是站在那里,目光忽略过站在床边的左明远,看向谢遗,有些歉意地道,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可能需要谢先生提前出院。
没等谢遗开口,医生便轻轻哼笑一声,一贯优雅的腔调中掺杂了些挑衅地:哦?方便问下出了什么事吗?
律师与他似乎是熟识了,闻言,也不见恼怒,只是道:左医生如果方便的话,最好也一起去。
左明远微不可觉地蹙了下眉,脸色显而易见地难看了起来:不去。
律师微微颔首,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早就习以为常。
又看向谢遗: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谢先生这就可以去了。
左明远喂了一声,懒懒撩起眼皮,睨着律师,道:多少给人换件衣服的时间吧?
抱歉,事急从权。律师低头看了一眼表,还是希望谢先生可以尽快。
好。谢遗点了点头,就要从床上下来。
左明远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谢遗。
谢遗茫然地转过头去:嗯?
左明远看着他,眼瞳中有极其微妙的情绪浮现。他抿了一下唇,最终,轻轻吐出四个字:小心一点。
路上小心吗?
谢遗的心头升起一丝怪异之感,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律师就已经出声催促了,谢遗只得匆匆应了一声:好。
起身离开。
祁家的别墅建在山顶,车子越是往上开,便越能察觉到周围气温的变化。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的时候,绵绵的细雨已经停了,一线阳光冲破厚重的云层,放肆地倾泄而下。
车门推开的刹那,裹挟着潮湿冷意的空气扑面而来,于肌肤之上激起一层细微的战栗。
谢遗低头出了车,刚站稳,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少年。
他站在那儿,穿着最普通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五官精致而柔软,有一种如小动物般的无害之感。一双漆黑的沉静的眼,在触及谢遗的刹那,倏然绽放出光彩。
许是山上温度低的缘故,早已经过了花期的琼花此刻仍是盛放的。它开的太嚣张放肆,柔软如云朵的花团紧紧簇着,几乎全然地盖住了翠绿的叶。
大片的琼花繁盛如浪涛,汪洋恣肆接天而来,分明是那样素淡的颜色,却因为错季,显出一种近乎诡魅的冶艳来。
可是如此繁丽的花,却不及少年眼中的光彩半分。
如死寂的灰烬之中复生出星星火光,燎原而来席卷视野。
尚未等谢遗反应过来,这少年就已经踩着满地逶迤的花瓣飞奔到他的面前。雨刚停,地上仍是潮湿的,水洼里的水被他踩得溅起,脏污了鞋子和裤脚。
可是他却像是毫无察觉,只是静静看着谢遗,如浓墨晕染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紧张的怯然,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白飘在一边,对谢遗道:呐,宿主大大,这是你的脑残粉。
少年温和地笑,声音轻且细:我叫祁瑾年。
他更像是一个女孩。
并不是容貌上的精致姝丽宛如女子,而是他给人的感觉羞怯,细腻又敏感。
谢遗终于记起来了眼前人是谁。
作为手模,谢遗的名气很少圈外人所熟知,因而粉丝极其稀少。
祁瑾年无疑是他寥寥几个粉丝中,来头最大的。
对方据说有严重的抑郁倾向和轻微自闭症,常年在国外接受治疗,是最近几个月才回国的。
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谢遗恐怕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粉丝。
几个星期前,谢遗参加拍摄了一款手表的代言。拍摄结束后,就遇见了得知谢遗行踪特地前来的祁瑾年,随后两个人便一起被绑架了。
对方是一伙亡命之徒,绑架祁瑾年不过是为了求财。
中途谢遗和祁瑾年寻找到了机会逃脱,可惜又被抓了回去。
因为始终对祁瑾年的哥哥祁瑾之心存顾虑,绑匪们并不敢拿祁瑾年怎么样,于是就拿了顺手绑来的谢遗开刀。为了给两人一个教训,他们砍断了谢遗的两根手指。
幸而最后祁瑾之带着人及时赶到,救下了两人,让谢遗没有错过断指再植的时间。
当时白白和谢遗介绍到这儿的时候,还吐槽这是史上最惨爱豆和最坑爱豆的粉丝。
谢遗想的有些出神,因而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年,在见他许久不开口说话后,脸色渐渐阴郁起来,几度神情变换。
谢遗。少年终于忍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
谢遗蓦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垂眸,有些歉意地道:抱歉。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平静。
少年唇角上扬,笑容羞怯:你跟我来。他主动伸出手去拉谢遗。
那是与少年柔软无辜的容貌全然不同感觉,他的手冰凉又柔滑,在握住了谢遗的手腕后,力气便不自觉地加重了。
谢遗想起了蛇。
同样的冰凉滑腻的触感,在遇到猎物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绞缠至杀死。
谢遗略微不适地动了动手腕。
对方很快松了力道,面上流露出一丝赧然与歉疚:对不起,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少年声音细弱而清澈,宛如空山之中一线潺潺的溪。
他的睫毛不住颤抖着,黑色的眼眸里是堪称脆弱的惶恐急切,仿佛只要谢遗多加苛责一句,就能彻底击垮他。
谢遗轻轻摇头:没事。
他拉着谢遗往屋子里走,穿过了客厅,又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屋中的佣人自顾自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对此恍若未觉。
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少年这样说着,掩上了卧室的门。
谢遗坐在床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