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一场闹剧,在他出门的那一刻,正式画上了句点。
小杨冬和他妈妈如释重负,杨冬从妈妈怀里钻出来,跑到门口探个脑袋往外看看,没看见那个恶魔的身影了,赶紧把大门给关上了,回来的时候连鞋子掉了也没管。
姥姥他们的房门还在拍着,常卜寅听着外面的动静,听着人跑了半天了,怎么还没人来开门,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多一秒的等待对他来说都是火上浇油,那大嗓门立马开始跑火车,紧紧皱起了眉头。
下一秒,门开了,路梵给他开了门,面无表情地又回去了,他在检查戚尘的状态,看他脖子上还泛着红,一大片看着很吓人,你刚才干嘛刺激他,路梵声音不悦,知不知道你真出了事,我可不保证自己能做出来什么。
戚尘抬头看他,但是这个戏得做完,你别看我脖子红的一大片,我皮肤白很容易就泛红,看着吓人而已,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是从小就这样,他那点力气还好吧,咳得才比较难受。
可不是嘛,眼底都跟着红了,你演的太卖力了,我可不会付你天价片酬的。路梵脸色没那么难看了,伸出手摸了几下,演的是挺好的,你说要不然我们高考去报电影学校吧,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
戚尘认真思考道:分数不是问题,关键是,咱们有什么才艺吗?哦,我们会钢琴。
说的跟真的一样,确定他没有别的问题,踩着板凳站上去,在墙壁的电表上面有个黑色的纸盒子,有个小洞,正对着手机的摄像头。
客厅的位置还有一个。
姥姥和姥爷从房间里出来以后,看见两个孩子好像没什么事,姥姥反正是摸不着状况,刚才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杨千里
路梵摇头道:没事姥姥,就是他刚想动手的时候,被我打跑了!
姥姥过来看看他,你没什么事吧?把他袖子撸上去看看,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戚尘就不用撸了,很明显脖子上那一块,姥姥心疼的不得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可怎么办哟?
戚尘握住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手,扶着她去沙发上坐下来,笑着安慰道:就碰了下,我皮肤很容易红,一会儿就好了,没什么事。
姥姥显然没那么好放心,她又看着那母子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常思被那么一下,哭的鼻子眼睛都通红,这会儿还一抽一抽地非要路梵抱。
路梵把他放在腿上哄了好一会儿,看他有了睡意,送到了姥姥的怀里,他对那母子两个说,我送你们出去。
母子两个点头,跟在他身后。
站在门外,路梵停住脚步,低头在杨冬的头上摸了两下,你们一会儿去派出所,那里会有人安置你们,以后你们得离开这个地方远远的,因为他这个刑判多少年我们说了不算,少则两三年也可能,多则七、八年,谁也没办法保证他出来之后就是洗心革面了,你们还有很好的未来,尤其冬冬,是个聪明机灵的,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了,我过段时间就会把我姥姥他们接走,至于你们,我帮到这里,剩下的看你们的造化了。
杨冬轻轻抽了抽鼻子,想哭,看着路梵:大哥哥,你把地址给我吧,我长大了挣了钱,都还给你,我听到了,他拿走了你们三十万,虽然很多,我可能要很久才能还上,但是我不会赖账的,我不会做个他那样的坏蛋。
你好好学习就好了,钱的事不用你操心,这些钱警察叔叔会帮哥哥追回来的,他跑到天涯海角也能给抓回来。
杨冬瞪圆了眼睛,有些怀疑:警察叔叔真的那么厉害吗?那为什么之前他们不抓这个坏蛋,他把我妈妈打的全身是血也没有人来制止呢?
路梵轻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扭过头去的孩子妈妈,面对孩子的不解,路梵只能说: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警察叔叔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他穿着制服就不能去你家吃饭,不能跟你爸爸喝酒,不能随便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他不是不想管,他是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虽然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路梵这个对自己都没耐心的人,只能说他尽力了,替小孩儿理了理衣服领子,是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你要加油,好好学习,长大了照顾你妈妈。
小孩儿擦了擦鼻子,努力把眼泪又憋了回去,重重地点头:我会的!一定会的!
比起要说服一个成人,明显小孩子要容易得多,路梵看着他的眼睛,这大概是因为人之初性本善,变坏也会需要时间,哪怕一天一时一分一秒,谁都不是天生的。
路梵看着这对母子慢慢一路走远,也就是拐角不过百米的距离,他们数次回过头,起初是笑和不舍,后来是哭,路梵再一次郑重地跟他们挥手告别,为他们这份感恩,为他此刻内心生出来的一份满足。
他好像知道以后该做点什么了,往后数月经年,不知道这件事会在七岁的孩子心中留下怎样深刻的记忆,但对他,却已然有了翻天的变化,可能就是他们回眸的瞬间,也或许存在很久了,但他发觉的确是在刚刚。
这世界没有那么好,像戚尘说的那样,哪怕科技进步,网络发达,但随之而来的,是我们发现被曝光出来的恶人恶事越来越多,有时候不禁要发问,这世界真有这么多的坏人,今天发生持刀伤人事件,明天大家还要不要继续出门?诸如此类,层出不穷,远远超出人们的认知。
人心早就变得比天灾更可怕,比起灾难之后人们哪怕哭着会觉得生命更加可贵,但人为种下的祸根,却几乎都会伴随着人的一生,由不得他主观意愿,无声无息地扭曲了人的眼睛和心。
路梵见过了恶,也体会过善,仿佛地狱里扎进一束光,生生把他从地狱里拽了出来,可这世界上的人不全似他这般幸运,他在想,怎样给那些蒙上阴影的眼睛,拂开眼前的灰尘,拔掉心里的刺或者转化为别的力量。
救世主?怎么可能,他只是想要这个世界变得美好一点,因为这世上有了他爱的人,值得他爱的人。
后续的事都有人来接手,路梵和戚尘的手机用来录了视频,上交了当天晚上,人就给送回来了,怕姥姥怀疑,路梵和戚尘出去跟人说的话。
处理好了,现在正在抓人呢,逃不到明天早上就能收网了,你们给的视频证据也把后面你们取手机的部分给删掉了,当前的证据足够判他六年以上,还有那三十万的事,因为实际没有三十万,我也只能还你们十五万哈,这个得说在前头。
路梵和戚尘对看了一眼,笑了,坑坏人就算了,怎么还能坑人民警察?
之后这个人会安排杨冬母子两个去别的地方,改名换姓重新生活,因为就像路梵说的,这么恶劣的人,谁也保证不了他出来以后会不会想着再找这母子俩的麻烦,工作也安排好了,这大概才是对他们最实际有用的帮助。
等人走了以后,路梵的烟瘾上来了,拉着戚尘跑去小卖部,烟也买了人家还送了个打火机,出来之后,路梵长出来一口气,最终烟也没抽,劲儿过去了,他说。
少了某些声音之后,这个小镇的夜晚就变得更加的安静,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巷子里,世界安静地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路梵的烟捏在手里,你说要是咱们就是普通人,没办法随便出手这么多钱,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这事儿还管吗?
戚尘看他一眼:你可能不管?我知道你为什么管。
路梵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他抬头看了眼天幕,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
小镇上只有少数人知道杨千里回来了,但他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那对母子也不见了,一家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过年的时候,外面实在太冷了,如果不是要走街串巷走亲戚看朋友,没有人会主动愿意出门,所以等开春以后,大家还慢慢意识到这一家子人是真的不在了。
一直待到初六,路梵和戚尘和姥姥姥爷告别,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姥姥一大早起来给他们又做了充满特色的早餐,买了不少水果和点心让两个孩子拿上,走的时候,姥姥抱着常思跟他们挥手,路梵看她眼眶又红,哄着道:我回去了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们这边现在就可以开始着手了,准备好了,我就回来接你们,最多四五个月,我们就一起生活。
姥姥点头,抱着常思让他亲了亲路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