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寡妇咬定是这个情况,大伙儿总不能逼着白寡妇承认自己说谎了吧。
“我家的情况大家也知道,就靠我那点手工活,养活我和铁刚俩人都不容易,铁刚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还得吃药,现在又多了一个娃娃。”
白寡妇眼珠子一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条手帕,抹着眼泪哭哭啼啼。
“以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明明咱们院儿,咱们街道都是好人,都在尽力帮着我和铁柱,可我这张臭嘴,还在家里抱怨这个抱怨那个。”
她的哭声更大了。
“可我真的苦啊,年轻时没了男人,儿子的身体又不见好,我的日子没有指望,那一条路黑黢黢的见不到头,我活着没意思啊,所以我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可现在我有了指望,我有孙子了,但我家的日子是真难啊,难到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把他顺顺利利养大。”
白寡妇满脸悲切,脸上的皱纹都纠结在一块,苦相尽露,泪眼婆娑,要不是知道她的真实为人,大伙儿都要被她这段话给触动了,以为她真的是什么可怜人。
显然这又是来化缘来了,大伙儿心里寻思着,白家这孩子如果真的是从老家过继来的,应该很难上首都的户口,只能等将来接班了,把粮食关系转到厂里,也就是说,现在白寡妇母子本就拮据的生活里还要多一张嘴巴。
“将来这孩子长大了能接他爷爷的班,我会告诉他是这个院儿里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接济他,养大了他,他将来会报恩的。”
“来,传根,快给你这些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跪下。”
白寡妇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些年白家日子不好过,她老得比关慧这些同龄人要快得多,个子矮小,身材枯瘦,头发花白,拉着这个过继来的孙子跪下的时候,还颤颤巍巍的,看着让人挺不落忍的。
那孩子倒也机灵,都不用老太太用力拉他,利索地跪了下来。
“咚——咚——咚——”
脑门重重磕在地上,动作之快,力道之大,就连正在卖惨的白寡妇都愣了一下,没想过自己这个孙子会这么配合。
“求求爷爷奶奶,求求叔叔婶婶,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吧。”
小孩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白寡妇觉得不愧是自己的亲孙子,就是机灵,比院子里那几个跟在赔钱货身后,听一个小丫头指挥的野崽子们强多了。
孙子这么能耐,她这个做奶奶的也不能输。
“我给大家跪下了,求大家原谅我以前的糊涂,再帮帮我和我这可怜的孙子吧。”
说着,白寡妇又看向了院子里的几个管事大爷。
“一大爷,二大爷,你们是咱们院儿里的主心骨啊,求你们发发善心,再帮我这一次。”
说着,她也要给院子里的人磕头。
“使不得使不得。”
张满多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把这个头磕下去,现在外面风声那么乱,她这头一磕,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让人害怕的话来呢。
一大妈和二大妈上前,强硬地将跪着的白寡妇扶了起来,还有那个同样跪着磕头的孩子。
他对自己倒是狠心,几个头磕下去,脑门都已经青了。
就算不同情白寡妇,看到一个几岁大的小孩这幅模样,院子里的一些长辈还是心软了。
能怎么办呢,人家上来就给你搞这一出,这不是逼着他们不得不再帮衬白家吗。
“你容我我们想想,这样吧,通知全院的人,今天晚上咱们开一个全院大会,总要有一个议程。”
张满多脸上忧愁,心里可开心坏了。
这些年院子里没啥矛盾,使得他这个一大爷就跟摆设一样,而厂里换了一批领导班子,现在重风纪胜过抓生产,他这个七级钳工还比不上厂革会一个小头目来得风光。
张满多早就想整点事,强调一下他这个一大爷在院子里的地位了。
要不然,都没人尊敬他这个一大爷。
很巧,吕文彪也是这么想的,两个平时面和心不和的管事大爷在这一刻心有灵犀了。
没错,开全院大会,由他们两个管事大爷做主,帮白家解决一下以后的生活问题。
关慧和范红娟压根就不想管白家的事,可这一次俩大爷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老伴怎么使眼色,甚至都上手掐他们胳膊了,俩人都不为所动。
这次全院大会势在必行,主题当然是捐款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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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俩大爷容光焕发坐在主位上,讲述了一下白家现在的困难情况,苦口婆心劝大家为白家捐钱捐物。
“我是院里的一大爷,今天我以身作则,现带头捐二十块钱。”
关慧已经完全不想搭理这个脑子不正常的老伴了。
他是七级钳工没有错,可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老二已经在谈对象了,可能过段时间就要结婚,老三老四的工作还没着落,街道隔三差五来动员下乡,知青办也催了好几回了,要是再不解决孩子工作的事情,俩孩子就要下乡了。
这一桩桩,都是要花钱的事,可他不想着自己家,为了他那点管事大爷的体面,随随便便就拿了二十块钱出去。
要不是得给他留面子,关慧现在真的想要和他干一架了。
“我虽然是院里的二大爷,不过我家就大胆一个孩子,负累比一大爷少,这次我就捐25块钱。”
吕文彪得意地看了眼一旁脸色难看的张满多,难得出风头的时候,他可不能让张满多这个老狐狸压下去。
范红娟气得嘴都歪了。
他负累少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他们家那个小王八蛋都快奔三了,谁家儿子这么大了还没找到对象,就他眼界高,一定要挑尖儿,也不想想,年轻的时候找不到,现在都成老光棍了更找不到。
范红娟每天都为儿子的终身大事发愁,结果这老东西,反倒还在为自家人口少而得意着。